“谁在外面？”


    “父亲，是我。”


    “进来。”


    安德烈推门而入，直到这时他还有些浑浑噩噩，但当真正和自己父亲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所有杂念瞬间清空了。


    皇帝看到安德烈鼻青脸肿又一脸严肃的样子，微微诧异，又忍俊不禁:


    “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又和哪家小孩打架了？”


    “我和杰洛米发生了一些小争执，不过这并不是他的错，还请父亲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安德烈顶着满脸伤站得笔挺。


    “嗯……让我猜猜，又是为了伊薇莎？”皇帝淡然一笑。


    “是的，正是为了伊薇莎。”


    安德烈面无表情，语气坚定。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皇帝无奈:


    “安德烈，你是我最钟爱的孩子，你对她的心意我何尝不知？如果你早点和我讨论这件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事到如今已经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即使你父亲我身为皇帝，也无法更改。”


    安德烈单膝下跪，“请原谅我的懦弱，父亲！在伊薇莎蒙难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勇气向您争取什么，哪怕只是为她说一句话，会落得这个结局，是我咎由自取！”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算我确实曾因为你的懦弱感到失望，也没有任何怨言了，但是……”皇帝面露难色。


    “没关系，父亲，我冒昧求见，并不是为了让您出面将伊薇莎从别人手里抢回来，那个人是我尊敬的人，于情于理，于身为您儿子的荣耀，都不允许我做这样下作的事情，使父亲为难。”安德烈沉声说。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找到我？”皇帝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下来慢慢说吧，父子之间，不需要太多拘束。”


    安德烈一动不动，“我想向您辞去太子之位！”


    皇帝听了并没有太大反应，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然后揉了揉眉心，轻声说:


    “不管怎样，有什么话还是坐下来说吧。”


    皇帝的平静反而使安德烈身体颤抖，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父亲？”


    “朕说，坐下！”皇帝面无表情。


    “遵命！陛下！”


    安德烈坐下了，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仍在颤抖。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想退缩！


    “说说吧，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皇帝放下诗集，表达了对安德烈全神的关注，“难道有谁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谁引导我，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的，因为我发现这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真幽默，我的宝贝儿子真正想做的事，就是反抗他父亲的安排，一个皇帝的安排。”皇帝很轻很轻地笑了。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陛下！是我辜负了您的期待！”安德烈深深低下头。


    “那到底是什么促使你要辜负我的期待呢？”皇帝若无其事，“伊薇莎？”


    安德烈沉默。


    “怎么了？还以为你敢跟我说这些，说明你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了，为什么现在又保持沉默？”


    “这件事确实和伊薇莎有关，不过并不全部与她有关，我并不希望她受到父亲您的怪罪。”


    “是否要怪罪她，是你能说了算的吗？”皇帝打了个哈欠，“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安德烈瞬间面如土色，离开座位跪倒在了地上。


    “安德烈，说真的，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又愤怒。”


    “高兴的是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有勇气向我表达你真正的想法。”


    “愤怒的是，你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从小到大朕对你的所有期望。”


    “臣下知罪！”安德烈大声说。


    “这些暂且不谈，你先说说，等放弃了太子的位置，你又打算做什么？”皇帝饶有兴致地问。


    “做一个无牵无挂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永远守护伊薇莎！”安德烈毫不犹豫。


    皇帝愣了，足足愣了好几秒。


    “……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皇帝不敢置信，“还以为你想说等你不是太子，你就不需要顾及皇家和帝国的颜面，能把她从别的男人手里抢回来呢。”


    “无论如何那种事我都做不到！”


    “因为你时刻牢记身为皇子的教养？”


    “因为我已经没有那样做的资格了！因为我的懦弱！”


    皇帝沉默良久，点点头。


    “所以，陛下——”


    “别陛下了，先给自己几耳光再往下说！”


    安德烈真的狠狠给了自己几耳光，打得耳朵都在不断嗡鸣。


    “疼吗？”皇帝冷冷地问。


    “不疼！”


    “不疼就继续打。”


    “遵命！”


    就算安德烈的脸肿得不成样子，他也喊不疼，然而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强制他停了下来。


    皇帝实在拿这个傻瓜儿子没办法了。


    “安德烈，你回去吧。”皇帝挥挥手，想要打发掉傻儿子。


    “陛下，那我——”


    “你仍是帝国的太子，朕毋庸置疑的唯一继承人。”皇帝淡然说。


    “陛下！”安德烈急了。


    “闭嘴！”皇帝不耐烦了。


    他站了起来，一把将安德烈从地上拎了起来。


    “长得比老子都高了，还这么不懂事！”皇帝皱着眉。


    安德烈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想放弃太子的位置，放弃朕的期望，而是你居然以为，这些东西是你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想违抗皇帝的旨意，等你哪天当上皇帝了再说吧！现在滚回去上课！”


    皇帝没好气地说完，一个治疗魔法丢过去，把安德烈全身大伤小伤都治好了。


    “父亲！我是不会放弃的！”安德烈固执地说。


    “说完了吗？可以滚了吗？”皇帝翻翻白眼。


    “遵命！”


    安德烈退出了书房。


    “把门带上！”


    “遵命！”


    皇帝一个人待在里面，反复生气又反复被气笑，如此几遍才又坐回去看书，神色如常，一点没惦记刚才的小插曲……


    安德烈昂首阔步在回学院的路上，忽然被一人拦住去路。


    “大哥，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院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还有些稚嫩的俊美脸庞已经能迷倒万千少女了，尤其像这样笑着的时候。


    “是席拉啊？”安德烈看着自己的二弟，“没什么，就是有事和父亲商量。”


    席拉微微皱眉，“大哥，你看起来好像在烦恼着什么东西，能告诉我吗？我好替你分担分担。”


    “不需要你操这份心，你留在家帮母后把弟弟妹妹们照顾好就可以了。”


    “大哥~”


    席拉抓着安德烈的手臂，轻轻摇晃。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撒娇！”安德烈皱眉。


    “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想去学院上课！”席拉气鼓鼓地说。


    “这件事你跟父亲说去！”


    “你帮我求求情嘛~”


    “够了！有什么话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安德烈甩开弟弟的手，走向远处。


    二皇子席拉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目送着自己的太子大哥，眼中一片幽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