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云朔战酣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咻咻咻……!”


    关墙的东段、西段、甚至相对平缓的南坡,几乎同时响起了密集的破空声!


    不再是之前集中覆盖某一段的箭雨,而是如同瓢泼大雨,从多个方向,持续不断地泼洒向城头!


    “举盾!避箭!”城头各处军官的嘶吼此起彼伏。


    士兵们刚刚举起盾牌或缩回垛口,就听到下方传来契丹人特有的、带着挑衅意味的呼哨和嚎叫。


    一支支千人队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在弓箭的掩护下,散开队形,向着城墙蜂拥而至。


    他们不再追求一鼓作气,冲到护城河边,架起云梯,象征性地向上攀爬几格,吸引守军暴露和反击后,便又迅速退下,紧接着大量的弓箭手集中攒射,让守军伤亡惨重。


    等到守军反击,他们立刻后撤,紧接着,另一支千人队又呐喊着冲了上来!


    城头的火枪声变得稀疏而凌乱。


    按照命令,火枪手们只能瞄准那些真正试图攀爬或威胁巨大的目标进行射击。


    虽然每一次齐射几乎都能撂倒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敌人,但面对如同潮水般退去又涌来的契丹兵,这点杀伤如同杯水车薪。


    更要命的是,契丹弓箭手如同跗骨之蛆,专门盯着火枪手和炮手射击,稍有不慎,便有战士中箭倒下。


    “砰!”一声火枪响,一个爬到一半的契丹兵惨叫着栽落。


    “噗!”几乎是同时,旁边一个装填弹药的火枪手被一支刁钻的冷箭射中肩膀,闷哼一声。


    “快!拖下去!下一个顶上!”小队军官急得双眼赤红。


    虎蹲炮更是成了契丹人重点“照顾”的对象。


    只要炮口火光一闪,立刻就有数十支甚至上百支箭矢朝着炮位覆盖过来!


    炮手们不得不缩在垛口后,装填速度大减,发射频率骤降。


    滚木礌石砸下,往往只能砸到几个冲在最前的倒霉鬼,后面的契丹兵怪叫着散开躲避,等滚木落下,又立刻涌上。


    一连几日在持续不断的袭扰中艰难度过。


    即便是到了春节这天,中原之地很多地方已经是喜庆洋洋了,但是军都关的战事却没有丝毫缓解的情况。


    守军将士精神高度紧张,体力消耗巨大。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渐暗,契丹人非但没有收兵,反而点燃了更多的火把,射出了更多的火箭!


    “夜袭!契丹人夜袭了!”瞭望哨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


    无数燃烧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般射上城头,有的钉在木制设施上引发小火,更多的是照亮了守军的位置。


    火光摇曳中,契丹人的进攻变得更加疯狂和难以预测。


    他们利用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突然发起猛烈的佯攻,或者在某一段城墙下发出震天的呐喊,吸引守军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却可能从另一侧悄然而至。


    “东墙三号烽燧台!敌攀城!”


    “西墙拐角!云梯!快倒火油!”


    “火枪队!正前方,敌弓箭手集群!压制!压制!”


    城头一片混乱,喊杀声、箭矢破空声、火枪的轰鸣、火雷的爆炸、伤者的惨嚎交织在一起。


    士兵们疲于奔命,在各个垛口间穿梭支援。许多人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眼中布满血丝,动作也变得有些迟钝。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房永胜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声音嘶哑:“将士们太疲惫了!火器弹药消耗也远超预期!尤其是火药,受潮情况开始出现,哑火率在上升!”


    刘清扶着冰冷的墙垛,望着关外契丹大营连绵不绝的火光和如同永动机般不断涌出的攻击波,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严峻。


    他何尝不知?耶律德光这一招,正打在他们的软肋上!军都关再坚固,火器再犀利,也需要人来操作,需要时间来喘息和补充。


    “传令后勤,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箭矢、滚木礌石供应!火器营,集中保管火药,务必防潮!各段守将,务必合理安排轮休,哪怕只能靠着墙根眯半个时辰,也必须让士兵喘口气!”刘清咬着牙下令:“告诉兄弟们,契丹人这是在用命填!我们多耗掉他一个人,朔州、云州就少一分压力!大帅在看着我们,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周围的亲兵和传令兵齐声嘶吼,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弱,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决绝。


    关城之上,疲惫的士兵们再次挺直了脊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火枪在黑暗中喷吐出短暂而致命的火舌,滚石带着沉闷的呼啸砸落,滚烫的火油泼洒而下,点燃一片凄厉的哀嚎。


    每一处垛口,每一段城墙,都变成了血肉磨盘的一部分,在契丹人永无止境的车轮攻势下,艰难地、一寸寸地消耗着敌人的鲜血与生命。


    耶律德光站在远处的高坡上,望着军都关城头那在箭雨和火光中顽强闪烁的抵抗,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满意的弧度。


    “耗吧……看你能撑多久。”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寒光:“许松,你的火器再厉害,也需要人来用。本汗倒要看看,是你的兵先累垮,还是本汗的勇士先死光!”


    他转头对亲卫道:“传令幽州,催促他们,火器图样或残骸,本汗要快!还有,给云朔那些‘朋友’的信号,可以再明确些了!”


    军都关的攻防,进入了更加残酷、更加考验意志与韧性的消耗阶段。每一刻,都在透支着双方的极限。


    在耶律德光到达军都关的第三日,公元944年腊月三十一日,除夕夜。


    云州北方得胜口,耶律颇德的大军也随之到来,出现在得胜口外,向着云州而去。


    “报,前方哨探传来消息,耶律颇德的大军已经进入得胜口,先锋军出现在云州五十里之地。”


    在云州坐镇的李崇得到了最新的军报,急忙看向面前的沙盘。


    李崇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刀,在沙盘上代表得胜口的位置反复刮过。


    耶律颇德,这个在妫州城下被许松用火器打得灰头土脸的契丹宿将,果然挟恨而来,直扑云州!三万大军,足以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耶律颇德此人,用兵虽不算奇诡,但胜在稳扎稳打,韧劲十足。上次妫州之败,他必引以为耻,此次定会加倍谨慎。”李崇沉声道,手指重重点在得胜口外那片代表着契丹前锋的区域:“萧丹哥?哼,耶律颇德倒是舍得,用这莽夫来探路,消耗我军火器锐气!不过,这家伙的儿子之前死在了妫州,这次若是被他得势,这云朔之地只怕要血流成河。”


    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传令!”


    “第一,所有夜不收(斥候),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耶律颇德主力每一刻钟的位置、动向、营盘布置!尤其注意其粮道辎重所在!哪怕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把眼睛给本将钉死在他们身上!”


    “第二,飞骑加急,以最快速度通知大帅!耶律颇德前锋萧丹哥部五千骑已抵得胜口外二十里,主力两万五千余兵马在先锋军后十余里,正全速压向得胜口!末将李崇,已依大帅方略,依托工事,严阵以待!待敌疲惫,烽火为号,请大帅依计行事!”


    “第三,工兵营,即刻再检视一遍得胜口所有工事!矮墙薄弱处加厚!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区域,再给我加量!特别是谷道入口和两侧缓坡!”


    “第四,火器营!所有火枪、虎蹲炮、火药、弹丸,再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告诉炮手们,霰弹省着点用,但该用的时候,给老子狠狠砸!”


    “第五,通知许老将军和巡检司,云州城内加派双倍人手巡逻,宵禁提前!凡有可疑人等,即刻拿下!大战在即,绝不容后院起火!”


    “第六,全军轮休!能睡着的,不能睡着的,都立刻去睡!伙房,给老子把肉炖烂,饼烙厚!让弟兄们吃顿饱的!告诉所有将士,契丹人来了,要抢我们刚分到手的田,杀我们的父母妻儿!


    得胜口虽然不必死守,但是却也要让契丹人知道,咱们云朔之地,绝非任他们拿捏的,想要云朔之地,他们契丹人至少要在这里扔下二十万尸体。”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亲兵和传令兵们面色肃然,轰然应诺,转身飞奔而出。


    整个云州城和得胜口防线,瞬间如同绷紧的弓弦,弥漫着大战将至的沉重与肃杀。


    风雪似乎更急了,吹得城头旌旗猎猎作响。


    李崇披上大氅,大步走出指挥所,亲自登上得胜口那灰白色的水泥矮墙。


    这是在许松的命令下,紧急修建的一处隘口,卡在从草原,经得胜口,入云州的关键之地,虽然还未完工,但是也已经初具规模,作为阻挡契丹大军的第一道防线。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沫抽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极目远眺着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即将被铁蹄踏破的雪原。


    “耶律颇德……”李崇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冰冷的战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来吧,这次,定让你有来无回!大帅的骑兵,想必已在路上了……”


    与此同时,云朔交界之地,桑干河畔一处隐蔽的山谷。


    朔风卷过枯黄的芦苇,发出呜呜的声响。


    山谷内,却是一片肃杀的死寂。


    近两千名云朔军最精锐的骑兵,也是云朔军所有的骑兵了,各军队除了必要的探马,其他的骑兵已经全部集中在这里,人马皆披着厚厚的毡毯,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中,如同凝固的黑色岩石。


    战马的鼻息喷出长长的白雾,士兵们沉默地检查着马鞍、弓弩和腰间的马刀,只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偶尔划破寂静。


    许松同样裹着厚实的皮裘,坐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


    牛大山如同铁塔般侍立一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几名亲卫队长围在周围。


    “大帅,云州方向信使到了!”一名亲卫压低声音禀报。


    一名风尘仆仆、几乎被冻僵的信使被带到许松面前,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插着三根红色羽毛、代表着最高级别军情的密信,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嘶哑:“禀大帅!李师帅急报!耶律颇德前锋萧翰部五千骑已抵得胜口外二十里!主力在后,正全速压进!李师帅已依令布防,严阵以待!请大帅示下!”


    许松接过密信,迅速拆开扫了一眼,冰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


    他猛地站起身,将密信递给身旁的牛大山。


    “终于来了!”许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力,瞬间吸引了所有军官的目光:“耶律颇德果然走的是得胜口!李崇做得不错,信里说已准备妥当。就按照既定方略,以得胜口和云州两道防线,迟滞消耗敌军,待到耶律颇德大军疲惫,露出破绽之时,便是我军出击,内外夹击,攻破契丹大军之日。”


    他走到众军官面前,目光如电般扫过:“听着!耶律颇德三万人马,远道而来,天寒地冻,其势虽大,其力已疲!李崇在得胜口,依托工事火器,必能给予其迎头痛击,大量消耗其锐气和兵力!


    继而耶律颇德再攻云州,云州城高池深,防御森严,在经历了得胜口的短暂胜利后,在云州被迎头痛击,必然会让契丹大军士气大降。


    我军在此,就是要等!等耶律颇德在云州碰得头破血流,焦头烂额,进退维谷之时!”


    许松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云州的位置:“就是我两千铁骑雷霆出击之时!”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我们的目标,不是击溃!是彻底打垮耶律颇德这三万大军!直取其帅旗!斩将夺旗!让耶律德光看看,他的左膀右臂,是如何在我云朔铁蹄下灰飞烟灭的!此战,务必全功!许胜不许败!”


    “末将遵命!誓死追随大帅!”牛大山和所有军官齐齐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战意!


    许松望向云州方向的风雪深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已穿透重重阻碍,看到了得胜口即将燃起的冲天烽火。


    “传令全军,人不离鞍,马不解鞍!随时准备出击!斥候前出,密切监视得胜口和云州方向动静!烽火一起,全军突击!”


    “诺!”


    山谷内,压抑已久的杀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寂静的风雪中无声地沸腾。


    两千铁骑,如同藏于鞘中的绝世利刃,只待那一声号令,便要饮血而出,斩断契丹伸向云朔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