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停战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栾城之战的余波,在黄河以北激荡不休。


    石重贵虽然靠着禁卫军的及时出现和皇甫遇、符彦卿的悲壮反击,以及靖安司精心策划的混乱,暂时击退了耶律德光,保住了镇州(今河北正定)一线,并收拢了部分溃散的晋军,但晋国的元气已然大伤。


    杜重威的投降,如同晴天霹雳,不仅葬送了晋国最精锐的野战军团主力,近二十万大军或降或溃,更彻底撕裂了晋国朝廷和军方的信任纽带。


    石重贵在镇州行营,面色铁青,眼中再无对这位“姑父”的丝毫温情,只剩下刻骨的恨意和深切的恐惧。


    三十万大军,竟能一朝齐卸甲!


    这背后不仅仅是杜重威的野心,更暴露了晋国朝廷的腐朽、军队体系的脆弱以及人心的涣散。


    景延广、桑维翰等重臣在行营内争吵不休,互相攻讦,推诿责任,却拿不出任何力挽狂澜的切实方略。


    国库早已被连年战争和权贵贪墨掏空,再组织一支能与契丹抗衡的大军,难如登天。


    而契丹方面,耶律德光同样不好受。


    围困栾城本是巨大胜利,眼看就能鲸吞晋国主力,进而席卷中原。


    然而皇甫遇、符彦卿的决死突击,以及随后在靖安司推波助澜下爆发的降兵大规模哗变,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石重贵亲率的禁卫军和刘知远、李守贞联军的侧翼威胁,更是让他腹背受敌。


    虽然最终击溃了皇甫遇部,镇压了大部分骚乱,并带走了杜重威、张彦泽残部约五万人,但契丹军队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尤其是中军一度陷入混乱,士气受挫。


    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晋国虽遭重创,但并未完全失去抵抗意志,尤其是刘知远这个变数,始终游离在契丹掌控之外,且手握重兵,隐隐有坐大之势。


    强行继续进攻,即使能攻下镇州,也必然损失惨重,且要面对刘知远从侧翼的持续威胁,以及南方可能出现的勤王力量。


    更让他忧虑的是,幽州后方并不十分稳固,云朔的许松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虽然情报显示云朔军按兵不动,但耶律德光深知许松的狡诈和火器的可怕,绝不敢掉以轻心。


    持续的战争消耗,对以骑兵为主的契丹国力也是巨大考验。


    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下,双方都产生了强烈的休战意愿,虽然动机不同。


    晋国朝廷以石重贵和主和派桑维翰为首,急需喘息之机,重整朝纲,清洗杜重威余党,并试图拉拢或防备刘知远。


    他们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大规模的失败了。


    契丹方面以耶律德光和韩德枢等谋臣为首,则需要时间消化杜重威的降军,整顿因栾城混乱而受损的军队,稳固幽州防线以应对可能的云朔威胁,同时观察刘知远的动向。


    耶律德光虽然雄心未减,但也不得不承认,一口吃掉晋国的时机似乎还未完全成熟,强吞可能噎死自己。


    于是,在镇州与定州之间,双方使者开始频繁往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在桑维翰的极力斡旋和契丹方面出于现实考虑的让步下,一份脆弱的停战协定终于达成。


    划界休兵,双方以滹沱河为临时停火线,各自后撤,晋军退守镇州(恒州)以南,契丹军退守定州以北,互不侵犯。


    承认现状,晋国默认定州、莫州、瀛洲等河北北部州郡暂时由契丹控制,实际已被契丹占据,契丹则不再索要已被云朔军占据的云、朔、应、寰等州。


    互遣质子,为表诚意,晋国遣皇子石延煦入契丹为质,契丹则遣一位王子入汴京。


    开放榷场,在边境指定地点(如镇州北、定州南)重开互市,允许有限度的贸易往来,以缓解双方物资需求。


    互不纳叛,双方承诺不接纳对方的叛逃人员。


    这份协议对晋国而言,无疑是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等同于放弃了河北北部大片领土,并送出了皇子为质。


    但在石重贵和桑维翰看来,这是避免亡国的唯一选择,是“忍辱负重,以图将来”。


    9月初,消息传回汴京,朝野哗然,主战派景延广等人捶胸顿足,痛骂桑维翰卖国,但面对残破的河山和无力的军队,他们的愤怒显得苍白无力。


    协议签订后,双方军队开始后撤。


    耶律德光志得意满又带着一丝不甘地率领主力,携带着大量从河北劫掠的物资和杜重威、张彦泽等降将部曲,浩浩荡荡返回幽州。


    他将降军打散重组,部分精锐补充进皮室军,大部分则安置在幽州附近屯田戍守,并严令韩德枢加紧对许松火器技术的刺探和仿制。


    幽州城内,开始秘密设立工坊,召集能工巧匠,根据战场上捡拾的云朔军火器残骸和俘虏的零星描述,试图破解其中奥秘。


    耶律德光深知,不掌握火器,下次南下,面对的可能就不只是刘知远,而是那个更加可怕的云朔许松了。


    他回到幽州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太医,连日的征战和栾城之夜的惊怒,让他的咳疾似乎加重了。


    石重贵则怀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带着残兵败将和满朝惊魂未定的文武,黯然南返汴京。


    他将镇州防务交给了李守贞,并加封刘知远为太原尹、北京留守(晋国以太原为北京),兼河东节度使,名义上统领河东、河北西部防务,实则是希望他能成为抵挡契丹和牵制许松的屏障,也是对其在栾城之战中出兵策应的酬谢。


    回到汴梁的皇宫,石重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将杜重威、张彦泽留在汴京的族人尽数下狱,随后以谋逆大罪满门抄斩,血腥的清洗拉开了序幕,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他对刘知远的猜忌也与日俱增,不断派出监军和内侍前往太原。


    桑维翰因“议和有功”地位更加稳固,但主战派与主和派的裂痕已无法弥合。


    军都关,节度使府衙。


    许松看着靖安司送来的关于晋契停战、双方撤军以及和约内容的详细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停战了?意料之中。”许松将密报递给身旁的朱宏、罗远山等人:“两边都打不动了,也都不想打了,石重贵需要舔伤口,耶律德光需要消化战果,防备我们。”


    “大帅,这对我们是否有利?”罗远山问道:“他们停战,我们北面的压力会不会增大?耶律德光腾出手来,会不会先对付我们?”


    许松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指着幽州和定州方向:“短期看,契丹主力回幽州,我们北面防线的压力确实会增大,耶律德光绝不会放松对我们的监视和渗透,但长期看,这次停战对我们极其有利。”


    他手指点向汴京和太原:“晋国经此一败,已是苟延残喘,石重贵威望扫地,朝廷离心离德,内部倾轧只会更甚,刘知远坐拥河东,兵强马壮,又新得封赏,其志不小,晋国内部,君臣相疑,藩镇各怀心思,这潭水只会更浑。”


    他又指向幽州:“契丹呢?看似大胜,实则隐患重重,吞下杜重威那几万残兵败将,是福是祸尚未可知。降军人心未附,契丹本族与汉官、新附军之间矛盾重重,耶律德光身体似乎也不太好,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最怕什么?”


    许松自问自答:“他们最怕的是我们和刘知远联手!所以,耶律德光在消化战果、防备我们的同时,必然也会想尽办法离间我们与晋国的关系,这停战协议,就是一张薄纸,下面全是涌动的暗流。”


    朱宏接口道:“大帅的意思是,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窗口?”


    “没错!”许松目光灼灼:“他们停战休整,我们更要加速!一,整军备战不能停,火器研发和训练要加大力度,尤其是针对契丹可能采取的防御火器的新战术进行演练。二,内政民生是根本,丁友生那边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云朔必须尽快恢复元气,成为坚实的根基。三,情报!四哥他们的担子更重了。汴京、太原、幽州,三地的动向,尤其是刘知远和耶律德光之间的任何勾连,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四,外交渗透。对晋国那些不得志、有能力的将领、官员,对契丹统治下心怀不满的汉官、豪强,加大策反和拉拢力度。王清将军加入我们,就是一个极好的榜样和开端!”


    他最后重重拍在沙盘的云朔位置上:“让他们打打停停,互相猜忌去吧。我们,埋头苦干,积蓄力量。这盘棋的主动权,终将落到我们手中,下一次风云再起之时……”


    许松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就该是我们登场的时候了!”


    军都关的夜风中,似乎已能嗅到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铁血气息,暂时的平静,只为更猛烈地爆发积蓄着力量。


    云朔之地,如同一只磨砺爪牙的猛虎,静静地蛰伏在长城脚下,等待着属于它的时机。


    而幽州的耶律德光,在病榻上看着南方和西方的地图,眼中同样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汴京的石重贵,在深宫中感受着四方的寒意。


    太原的刘知远,则在默默擦拭着他的刀剑……乱世的棋局,远未到终盘。


    第二日一早,许松刚刚苏醒,晴儿正要服侍他洗漱,许松却是像是魔怔了一样,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冲出房间:“大山哥,大山哥……”


    “在,在这呢……发生了何事?”


    牛大山一脸懵地冲进院子,着急的回应。


    “立刻,马上,召集四哥、刘清、远山、赵元朗,同时传令云州,命令崇哥儿将一师二团派来军都关,朱英密切注意朔州和代州方面,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许松语速很快,也幸亏晴儿在旁边,否则以牛大山那脑子,还真不一定能够转得过来。


    许松说完,也顾不得洗漱,直奔府衙沙盘处。


    牛大山急忙去给许智、刘清等人传令,晴儿则是起草发给云州和雁门关的军令。


    等到其他人赶到,见到许松正在看着沙盘,并且代表契丹的小旗子,竟然已经插到了黄河边。


    “老七,发生了何事?如此紧急召集我等?”


    众人进入厅中,许智开口问道。


    “四哥,咱们的靖安司密探,能否查探到耶律德光在幽州行宫到底在做什么?还有,契丹人的大军是不是到现在,快半个月了,还没有撤离镇州一线?”


    许松看向许智,急忙问道。


    还不等许智回答,许松又接着说道:“耶律德光是真的离开定州,回到幽州了吗?此次晋国损失惨重,靠着刘知远才能够与契丹对峙,刘知远如今已经撤兵,很显然,是想着让契丹和晋国两败俱伤,那你们说,以耶律德光的野心,还有不顾云朔威胁,也坚持要南征晋国,逐鹿中原的执念,他会这么甘心的就轻易北撤,放弃这个灭亡晋国的机会的吗?”


    许松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厅中炸响。


    许智眉头紧锁,快步走到沙盘前:“老七的意思是……耶律德光的撤军可能是假象?”


    “不错!”许松手指重重敲在沙盘上:“契丹人素来狡诈,耶律德光更非易与之辈,你们看……”


    他拿起代表契丹军队的黑色小旗,在沙盘上快速移动:“表面上看,契丹主力确实在向北撤退,但是他们撤军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与以往两次大战,撤军的速度相比慢了太多,但若我是耶律德光,面对晋国如此虚弱的局面,岂会甘心就此罢手?”


    刘清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大帅是说……契丹人可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是!”许松眼中精光闪烁:“我怀疑耶律德光根本就没离开定州!所谓回幽州养病,很可能是个幌子,他故意放出和谈成功的消息,让晋军放松警惕,实则暗中调兵遣将……”


    罗远山猛地拍案:“好个奸诈的契丹狗!大帅这么一说,末将也觉得蹊跷,按理说契丹人占了这么大便宜,应该急着回去消化战果才是,可据探马回报,定州一带的契丹军营炊烟不减反增!”


    许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我这就加派精干探子,务必查清幽州行宫里的‘耶律德光''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