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幽州无间道(一)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许松凝视着案头的密档,指尖轻轻敲击着"杨重贵"三个字。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帐外传来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带他来见我。”许松突然开口:“就现在。”


    半个时辰后,帐帘掀起。


    杨重贵身着单衣被押进来,手腕上还带着捆绑的勒痕,眼神却如孤狼般锐利。当他看到端坐案后的许松时,瞳孔猛地收缩……大帅案头赫然摊开着绘有刘知远军将领的密图!


    “杨业。”许松直接唤出这个名字,声音不重却如惊雷炸响。


    年轻士兵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又缓缓松弛。


    他忽然笑了,竟自顾自盘腿坐下:“大帅既已知晓,要杀要剐……”


    “本帅若要杀你,何必深夜相召?”许松将一柄雁翎刀推到他面前:“这是当年李克用用过的佩刀,听说你们杨家祖上在唐军效力时,最敬重这位武皇。”


    杨重贵盯着刀鞘上磨损的铜饰,喉结滚动。帐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更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刘知远攻破洛阳,兵指汴梁,以目前的局势,刘知远很快就会进入汴梁,面南称帝。”许松突然话锋一转:“但他命令留守太原的弟弟刘崇,却与契丹人暗通款曲,你说刘崇,想干什么?”


    说着甩出一封密信,火漆上赫然是契丹狼头印。


    杨重贵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不可能!”


    “你父亲杨信当年为何被贬?不就是反对与契丹议和?”许松起身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对方心尖上:“如今刘知远要用你杨家旧部守边,刘崇却在背后与契丹人勾勾搭搭,你觉得杨家最终会如何?”


    帐外突然传来兵器坠地的脆响。


    杨重贵像被惊醒的豹子般弹起,却发现许松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那双眼睛如深潭般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


    “给你两条路。”许松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要么现在持刀杀出去,本帅保证无人阻拦,要么留下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保境安民。”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整齐的报数声……是夜巡的火枪队在交接。


    杨重贵这才注意到,远处校场上值夜的士兵裹着厚实的棉袄,而这样的冬装他在晋军时只有都头以上才能配备。


    年轻将领突然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末将……愿随大帅驱除胡虏!”抬头时眼眶发红:“只求他日阵前,让我亲手斩了刘崇那狗贼!”


    许松大笑扶起他:“不急,有的是机会。”


    说着解下自己的貂裘披在他肩上:“明日去云州第一师报到,先给李崇当军事参谋,记住,在这里凭本事吃饭……”突然压低声音:“你父亲旧部若有人才,尽管举荐。”


    当夜,许松独自站在沙盘前,将一面小红旗插在太原位置。


    幽州,晋国降军大营。


    这里的兵马都是杜重威和张彦泽的旧部,耶律德光对他们这些降将也有防备,在接收投降之后,就将他们的兵马分解,一部分随耶律德光南下,攻打晋国,一部分则是由并不受杜重威和张彦泽重视,被裹胁投降的李定江率领,回到幽州,归于耶律挞烈麾下,拱卫幽州。


    这一日,降军大营之中,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主将李定江秘密接见了这位客人。


    夜色如墨,幽州降军大营内一片寂静。


    李定江的军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他阴沉的面容。这位原晋军将领,如今虽被契丹人委以重任,统领两万降军,但内心却始终不得安宁。


    “将军,有人求见。”亲兵掀开帐帘,低声道。


    李定江眉头一皱:“何人?”


    “来人自称姓房,说是……朔州故人。”


    李定江瞳孔微缩,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桌。


    半晌,他沉声道:“带进来。”


    帐帘再次掀起,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缓步走入,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正是靖安司指挥同知,房青风!


    “李将军,别来无恙。”房青风微微一笑,目光如刀。


    李定江死死盯着他,片刻后,突然冷笑:“房家大公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入我大营?你就不怕我拿你的人头,去向耶律挞烈邀功?”


    房青风神色不变,径直走到案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李将军若要杀我,就不会让我进来了。”


    李定江眼中寒光闪烁,右手按在刀柄上,却终究没有拔刀。


    “说吧,你来做什么?”


    房青风放下茶杯,直视李定江:“我来,给将军指一条活路。”


    “活路?”李定江嗤笑一声:“我如今统领两万兵马,契丹人待我不薄,何须你来指路?”


    “待将军不薄?”房青风冷笑:“耶律挞烈可曾真正信任过将军?降军大营驻扎在幽州城外,而非城内,契丹骑兵日夜监视,粮草军械皆受节制。将军以为,这是重用,还是防备?”


    李定江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房青风继续道:“杜重威、张彦泽降辽后,虽得高官厚禄,但麾下兵马皆被拆分,亲信将领或被调离,或被监视,将军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够了!”李定江猛地拍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房青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推到李定江面前:“当年朔州城外,李家满门性命,不知道李将军是否记得?”


    李定江浑身一震,手指微微颤抖。


    十年前,契丹南下劫掠,李定江全家被困朔州城外,是房家商队冒险相救。这份恩情,他从未敢忘。


    “再者,燕云十六州被契丹人占据十多年了,十六州的百姓是如何被契丹人压迫的,你们比我清楚,哪怕是在军中,你们跟着杜重威,只怕契丹人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你们吧?平日里对你们也多有欺凌,你们难道就想这么一辈子隐忍?难道就想让你们的子孙后代也和你们一般,被契丹人欺压?”


    房青风的话,如一根根尖刺,刺入李定江的心中。


    他也是汉家儿郎,岂会甘心居于蛮夷之下?


    “许松……想让我做什么?”李定江声音低沉。


    房青风眼中精光一闪:“云朔军将会攻打幽州,到时候幽州危机,耶律挞烈会调降军入城协防。待大军兵临城下,自会有人与将军联系。”


    “当内应?开城门?”李定江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让我去送死!幽州城内五万契丹精锐,我这两万人如何抵挡?”


    “将军放心。”房青风压低声音:“我们自然还有其他布置,到时候将军只需按照计划,做好本职之事即可,绝不会轻易让将军陷入危局。”


    李定江死死攥着信,额头渗出冷汗。


    房青风起身,最后留下一句:“将军若愿反正,云朔军自有高位以待,若不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帐外:“契丹人最近可没少查探降军动向。”


    帐内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李定江缓缓抬头,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告诉许松,到时候我自会配合,但是我绝不会拿两万将士的性命轻易冒险,若是云朔军的表现不能让我信服,我李定江绝不会轻易出手!”


    房青风嘴角微扬,抱拳一礼,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就在房青风劝降李定江,军都关大军集结,准备出征的时候。


    公元946年三月三十日,耶律德光的北归大军到达相州。


    相州下辖安阳、林虑、汤阴、临漳四城,治所在安阳,之前耶律德光占领汴梁之时,相州留守梁晖也曾起兵,杀伤不少契丹将士。


    北归的契丹大军如黑云压境,铁蹄踏碎了安阳河畔的晨雾。


    耶律德光骑在战马上,脸色阴沉如铁。自离开汴梁以来,各地反抗不断,汉人百姓的敌意与日俱增。他的大军每过一城,不是遭遇闭门不纳,就是遭到小股义军的袭扰。


    “报……相州城门紧闭,守军拒绝开城!”探马飞驰而来,跪地禀报。


    耶律德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区区相州,也敢抗命?”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将领:“传令,明日攻城!”


    三月三十一日,黎明。


    安阳城墙上的守军紧张地盯着城外黑压压的契丹军阵。


    “将军,契丹人真的要攻城?”副将声音发颤。


    安阳留守梁晖握紧拳头,咬牙道:“开城是死,不开城也是死!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死!”


    他深吸一口气,拔出佩剑,高声道:“安阳的儿郎们!契丹人残暴不仁,今日若降,妻儿老小皆成鱼肉!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死战!死战!”守军齐声怒吼。


    然而,他们的抵抗在契丹铁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辰时,契丹军攻城开始。


    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砸向城墙,箭雨如蝗,遮蔽了天空。契丹精锐架起云梯,如蚁附般攀爬而上。


    守军拼死抵抗,滚木礌石砸下,沸油倾泻,城下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契丹军人数众多,攻势如潮,不到两个时辰,城门便被撞开。


    城破!


    耶律德光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城内升起的黑烟,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传朕令……”他缓缓抬手,声音冰冷彻骨。


    “屠城!”


    刹那间,地狱降临相州。


    契丹骑兵如野兽般冲入城中,见人就杀。男子被拖到街上砍头,儿童被挑在枪尖,妇女被掳掠上马,哭声、惨叫声、狂笑声交织在一起,整座城池沦为修罗场。


    梁晖率残兵死守节府,最终力竭被俘。他被押到耶律德光面前,浑身浴血,怒目圆睁。


    “蛮夷!尔等必遭天谴!”


    耶律德光冷笑:“天谴?朕就是天!”


    他一挥手,亲卫上前,一刀斩下梁晖的头颅。


    屠杀持续了一整天。


    当夜幕降临时,安阳已成死城。街道上尸骸堆积如山,鲜血汇成溪流,流入安阳河,河水被染成暗红。


    契丹士兵满载而归,马背上驮着金银财宝,绳索捆缚着哭嚎的妇女。


    耶律德光站在城头,望着这座死寂的城池,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汉人难制?呵,杀光了,自然就制住了。”


    就在契丹军离开相州后不久,一队云朔军靖安司的斥候悄然潜入城中。


    他们看着满地的尸骸,沉默不语。


    为首的斥候队长从怀中取出一面红旗,插在了安阳城头。


    “记下来……”他声音沙哑,眼中燃烧着怒火:“契丹屠安阳,死者十万。”


    “这笔血债,必让他们百倍偿还!”


    与此同时,军都关大营。


    云朔军大营内,许松接到了安阳屠城的密报。


    他缓缓合上信笺,眼中杀意凛然。


    “耶律德光……”


    他转身看向沙盘,手指重重按在幽州城上。


    公元946年四月三日。


    许松接到安阳之屠的消息的当日,云朔军由二师三团留守军都关,其余两万大军出军都关,兵临幽州城下。


    “回禀大帅,幽州城如今有兵马十万人,其中契丹本族兵马不到两万,汉军营兵马三万余,赵延寿麾下燕军营兵马三万人,还有就是分割的晋国降兵两万人。”


    “另外,留守燕京的契丹军方主将为耶律青(耶律挞烈主要负责民事),乃是耶律阮的亲信,前年耶律德光南征失败,耶律阮虽然没有直接发难,但是却也暗中指使亲信给耶律德光添堵,双方斗得不可开交。而赵延寿则是耶律德光的亲信,留守的燕军将领正是赵延寿的义子赵匡林。”


    大帐之中,房青风正在给许松他们介绍幽州将领的情况。


    房青风早在桑家等家族造反被平定后,就来到了幽州,主持靖安司对幽州各级将领的查探渗透。


    这时,外面有探马回报:“禀报大帅,斥候传来消息,耶律德光命耶律朔古率领五千骑兵先行,如今已经过了赵州,预计再有三天左右就能抵达幽州。”


    “来得倒挺快,继续查探。”


    许松摆摆手命令道。


    “大帅,契丹骑兵骁勇善战,五千骑兵若是到来,配合城中的契丹守军,对我们将会有极大的威胁,若是他们在我们攻城的时候,背后偷袭,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只有三天时间,要攻破幽州,根本不可能。”


    王清起身,忧虑地说道。


    “要攻破幽州,三天的确不大可能,若是强攻,我们的损失势必会非常大,到时候耶律德光的主力大军到来,我们就很难守御了。”


    罗远山也是起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