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在他眼里就像一封亲手签名的信。


    另一边，江清漫放下手机，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叹了口气。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的很多事，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她了。


    以往，她不会给任何一个社员发私聊，不会在凌晨两点还守着手机，更不会因为一个人晚睡而心绪不宁。


    她在为他担心，为他高兴，也会因为他的“晚安”心软。


    那种情绪像是水，从脚底慢慢漫上来，让她整个人都乱了阵脚。


    江清漫抬手，轻轻掩住脸。


    不行，江清漫其实很清楚自己最近的状态。


    她一向是那种“高岭花”一样的女孩，稳重、自律、情绪干净，出了名的不近男色。


    可最近，她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她会去关注一个学弟的作息，甚至会在深夜给他发消息，劝他早点睡。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恼自己。


    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克制。


    于是她关掉手机，坐在床边发呆了一会儿，轻声对自己说：


    “明天开始，不再给他发消息了。”


    可第二天晚上，她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光标一闪一闪的，她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敲下那句话：


    【晚上早点睡，别熬夜。】


    此时的许星辞，正坐在寝室的书桌前，眼皮一沉一沉。


    这几天课程排得太满，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别说熬夜画画了，他连打开游戏的力气都没有。


    可当他看到那条来自江清漫的消息时，心底像被一团小火轻轻点着。


    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是他从前没太体验过的。


    他忍不住笑了笑，心想现在的学姐，大概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吧。


    三天的课程飞快过去，国庆假期终于到了。


    当寝室里最后一个人拎着行李离开，门“咔哒”一声关上，世界突然安静得出奇。


    空荡荡的寝室里，风从半开的窗户里钻进来，掀动了几张散乱的课表。


    许星辞愣愣地站了一会儿。


    没陈铁柱在那叨叨个没完，也没沈凡新在那讲八卦，整个屋子像被抽空了声音。


    他无聊地倒在床上，仰头看着白得发亮的天花板。


    外面风声呜呜地刮着，连寝室楼道里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裹紧被子，忽然很想知道，今晚，学校能不能别熄灯。


    孤独的夜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人变得比平时敏感许多。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到手机，点开和江清漫的聊天框。


    【萨摩偷偷耶：学姐，你国庆要回家吗？】


    消息发出去，屏幕上亮了一会儿，又归于寂静。


    江清漫那边没有马上回。


    许星辞盯着那行灰色的“已发送”几个字，心头有点落空。


    他钻进被窝，把被子拽到头顶，就算有怪物，从头包到脚，应该也安全了吧。


    就在他快要迷糊过去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屏幕上闪着“许砚辞”三个字。


    他赶紧接起电话：“哥？”


    那头的许砚辞声音懒洋洋的：“怎么？国庆没人陪，害怕啦？”


    “才不是。”许星辞马上否认，语气却心虚，“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嘛。你在首都那边多冷清啊。”


    “呵。”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行吧，小子，嘴上硬。”


    许星辞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学校发月饼了，我还给你留着呢。”


    “哦？”许砚辞打趣，“你打算拿那玩意儿孝敬我？”


    “别嫌弃嘛，味道还行。”


    “行？那月饼都能当建筑材料用了。”许砚辞笑得直摇头，“我牙口不好，吃不动。你自己留着练下颚吧。”


    许星辞“噗嗤”笑出声，整个寝室瞬间多了点烟火气。


    他翻了个身，抱着枕头：“那你打电话干嘛？就为了笑话我？”


    “笑话倒没有。”


    那头的声音柔了几分，“姑姑问你要不要回来过节。她说要是你回来，就去市场买大骨头，给你做酱骨头，再给你煎鳕鱼。”


    一听到这俩菜名，许星辞整个人都绷直了。


    “不了！我这次有比赛准备，回不去。你帮我跟姑姑说我在学校就行。”


    “怎么？不想吃？”许砚辞似笑非笑。


    “我……”许星辞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叹气，“哥，你是不知道……”


    记忆里，姑姑第一次做酱骨头，他随口说了句“真香”。


    第二天的餐桌上又是酱骨头。


    第三天依旧是酱骨头。


    然后姑姑眼里带笑，拍着围裙说：“小星辞最喜欢吃这个，阿姑多做点。”


    那段时间，连梦里他都能闻到那股香料混着骨髓的气味。


    至于鳕鱼……那更惨。


    有次姑姑在超市搞促销，买了整整三十包真空冷冻鳕鱼。


    后来整整一个月的早中晚，鳕鱼以煎、烤、炖、蒸、焖五种姿势轮番登场。


    他到现在一看到银亮的鱼皮都心头一紧。


    “不了不了，我真不回去了。”


    他赶紧强调，“告诉姑姑，我在学校好得很，别费事。”


    那头的许砚辞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透过听筒都带着宠溺：“行，行，你的童年阴影我懂。”


    挂了电话后，寝室重新陷入安静。


    风又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墙上的小便签微微颤动。


    许星辞窝在被子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他想家，但也怕那种被“过度宠爱”的感觉。


    人有时候真奇怪，想逃离，又怕孤单。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依旧没有江清漫的回复。


    不过没关系，学姐大概已经睡了吧。


    他想起她那句“早点睡，别熬夜”，嘴角微微一扬，钻进被窝。


    明天起来，他要继续画。


    因为比赛，因为他们的小工作室，因为那个会认真夸他一句“画得真好”的学姐。


    想到这里，他终于安心地闭上眼。


    只是，无论梦里梦外，一提到“酱骨头”和“鳕鱼”，他依旧会条件反射地打个冷战。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该腻了，许星辞现在听到这俩名字都会条件反射的恐惧。


    许砚辞的笑声在听筒里炸开。


    那种低低的、带着点看穿一切的笑，几乎能从声音里听出他嘴角的弧度。


    “你不回就不回吧！”他收住笑，语气忽然认真起来，“不过，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学姐，应该会回家。”


    听到这句话，许星辞的心跳，莫名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