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沉默的重量
作品:《悍卒:我的技能能升级》 黑石谷遭遇战后的烽燧堡,像一锅被投入冰块的沸水,表面迅速冷却凝固,底下却暗流汹涌,寒意刺骨。
阵亡者的遗体被草草掩埋在堡外一处避风的洼地,没有仪式,只有几声压抑的啜泣和军官不耐烦的催促。伤者的哀嚎在药味和血腥气中持续了数日,渐渐转为低沉的呻吟,最终要么挺过去,要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恐惧和死亡,以最直接的方式,给所有新兵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课。队伍里的气氛彻底变了。往日里还有几分懵懂和躁动,如今只剩下死寂的麻木和一种野兽般的警惕。每个人眼神深处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弓之鸟般的锐利,看谁都像潜在的威胁,也看谁都像下一刻可能倒下的尸体。
林风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到了缄口不言的地步。他机械地训练,吃饭,睡觉,像一具被抽空了魂灵的躯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那架冰冷的弩机,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感知,提醒着他那短暂而血腥的爆发。
王老五的态度变得极其古怪。他不再轻易对林风呼来喝去,鞭子更是远离了他。但他的目光,却像无形的钩子,更加频繁、更加沉甸甸地落在林风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逼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阴沉的、复杂的沉默。有时,林风甚至能从那沉默里,品出一丝极淡的、难以理解的…忌惮?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打骂都更让林风感到窒息。他宁愿王老五像以前一样,冲过来劈头盖脸地臭骂他一顿,甚至抽他几鞭子,也好过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仿佛在评估一件危险凶器般的死寂。
张诚的伤势不重,包扎后依旧生龙活虎。但他看林风的眼神也变了。那憨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敬畏和…疏远。他依旧会凑过来分给林风一点吃的,但话却少了,偶尔看向林风胸前那似乎并无异样的号衣时,眼神会飞快地躲开,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看不见的毒蛇。那日林风掏出弩机时一闪而过的狠厉和决绝,显然深深烙进了这个单纯汉子的心里。
而赵小川,则变得愈发活络和…难以捉摸。他依旧是一副油滑讨好的模样,但在那笑嘻嘻的表皮下,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更加锐利和贪婪。他几次试图再次旁敲侧击那日“巨大响动”的源头,都被林风用冰冷的沉默挡了回去。但他并不气馁,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秘密,绕着林风打转的频率更高了,那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号衣,将里面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被各方无声注视、孤立却又无法摆脱的感觉,几乎要将林风逼疯。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透明的冰窖里,四周都是眼睛,寒冷彻骨,却无处可逃。
唯一的喘息之机,是在深夜。
当土屋内鼾声、磨牙声和梦呓声交织成一片时,林风会悄无声息地坐起,像个虔诚的信徒抚摸圣物般,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的弩机。
他不敢再击发,甚至不敢上弦。他只是借着微光,用那半块好磨石,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打磨保养着弩机的每一个部件,擦拭掉并不存在的灰尘,检查皮条是否松动,感受着金属冰冷的质感。
【弩臂裂纹(加固处出现细微应力纹)】
状态:风险增加
建议:需重新加固(需更强韧胶合剂与绑缚材料)
能力的反馈冰冷而客观,提醒着他那惊险一击的代价。每一次使用,都在加速它的损耗。
这种重复的、机械的保养动作,成了他唯一能平静下来的方式。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细微的摩擦声,能暂时压住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让他找到一丝虚幻的控制感。
然而,危机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这日午后,操练内容突然变成了全副武装的越野奔袭。王老五像是憋着一股邪火,催命似的驱赶着队伍在堡外的雪原和丘陵间狂奔。沉重的装备、冰冷的空气、湿滑的路面,很快将队伍拖得七零八落。
林风咬牙坚持着,胸口那硬物随着奔跑不断撞击,带来阵阵闷痛。在一次奋力爬上一处陡峭的雪坡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扑倒!
在摔倒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但更强烈的本能让他猛地扭转身子,用肩膀和后背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
“砰!”一声闷响,雪沫四溅。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被硬物狠狠硌到的锐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废物!爬起来!”王老五的骂声从不远处传来。
几个附近的新兵下意识地想过来搀扶。
林风却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挥手打开伸来的手,嘶哑地低吼:“别碰我!”
他挣扎着,用最快速度爬起身,甚至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第一反应是死死按住胸前号衣下那凸起的轮廓,惊恐地检查它是否因撞击而移位或暴露。剧烈的疼痛和更剧烈的恐惧,让他额角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的过度反应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张诚张了张嘴,没说话。赵小川则眯起了眼,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风死死护住的胸前。
王老五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坡上,回头冷冷地俯视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里,翻滚着更加深沉的、看不到底的暗流。
林风在那一片沉默而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感到无比的难堪和恐慌。他低下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没事…扭了一下…”然后便不再看任何人,忍着胸口的剧痛,一瘸一拐地、却异常固执地继续向前跑去。
他知道,刚才那一下,他可能暴露了更多。
怀中的弩机,仿佛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烫手了。
它带来的不再是希望,而是无休止的焦虑和随时可能引爆的危机。他就像怀抱着一颗随时会炸响的惊雷,在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注视下,艰难地行走在悬崖边缘。
而这颗雷,似乎快要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