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断弦之音

作品:《悍卒:我的技能能升级

    夜袭的余悸,像渗入堡墙缝隙的冰碴,在每个人骨子里留了痕。接下来的日子,烽燧堡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哨探派得更远,巡边的频率更高,连炊烟都似乎带着紧张。王老五的操练,也愈发贴近实战的残酷。


    他不再满足于洼地里的躲闪,而是将新兵们拉到堡外更远处,一处常年被风侵蚀、遍布沟壑和乱石的荒滩。训练内容变成了最直接的对抗——老兵持木刀木枪,新兵只能用那简陋的短棍或徒手,在复杂地形下,想尽一切办法“活”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几乎是虐待。老兵们下手毫不留情,木器砸在身上,淤青算轻的,骨折也时有发生。惨叫声和怒骂声在荒滩上回荡。林风成了重点“照顾”对象。或许是因为那晚他侥幸的表现,或许是因为王老五无声的“青睐”,攻击他的老兵格外凶狠。


    他左手挥舞着那根越来越趁手的短棍,格、挡、扫、戳,将王老五灌输的那些“下三滥”招式发挥到极致。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瘸腿野狗,翻滚、冲撞、甚至用牙咬,用尽一切手段挣扎。右臂的残肢在碰撞中剧痛不止,但他顾不上了,活下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实战闪避与反击(左手主导)】


    状态:危急反应速度显著提升,疼痛耐受度增强


    弱点:缺乏有效杀伤手段,体力消耗巨大


    本能融合:野路子技巧与地形利用初步结合


    能力的反馈冰冷地记录着他的进步与局限。他确实更难被“杀死”了,但也仅此而已。他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胚,形状丑陋,却越来越硬。


    王老五很少再出声指点,只是抱臂站在高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乱发下闪着幽光,死死盯着林风每一个狼狈不堪却又险象环生的动作。当林风用一次极其难看的懒驴打滚躲过致命劈砍,并顺势用短棍戳中对手膝窝时,王老五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训练间隙,林风瘫在冰冷的石头上喘气,看着自己左手掌心磨出的厚茧和裂口,心里一片麻木的平静。他不再去想那架丢失的弩机,那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现在,他只有这只残手,和这根棍子。


    赵小川在一次对抗中被木枪捅中了肋部,疼得满地打滚,被人抬了回去,之后几天都没露面。张诚则凭着蛮力和一股狠劲,硬是扛住了几次围攻,虽然鼻青脸肿,眼神却愈发凶悍。堡里的新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磨去最后一点人样,变成一群只懂得龇牙和躲避的野兽。


    这天傍晚,操练结束得比平日早。风雪渐大,天色阴沉得快滴出墨来。王老五没让队伍立刻回堡,反而带着他们绕到堡后一处背风的悬崖下。这里堆着一些历年战死或病殁士卒的简陋坟冢,大多只是石块垒起的矮包,覆着厚厚的雪,荒凉得刺眼。


    “看清楚了。”王老五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异常低沉,他踢了踢脚边一个几乎被雪埋没的小土包,“躺在这儿的,以前跟你们一样,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


    没人说话,只有风卷雪沫的呜咽。


    王老五走到另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坟前,墓碑早已风化,字迹模糊。“这个,叫刘三刀,跟了老子七年,死的时候肠子流了一地,用手塞回去,还砍翻了两个狄狗。”


    他又指向远处几个连坟包都看不清的雪堆:“那几个,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了。冻死的,病死的,被冷箭射死的。”


    他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布满风霜和恐惧的脸,最后定格在林风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别觉得自己有多金贵。”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不知是训练时磕破了嘴,还是别的),“在这鬼地方,能留个全尸,有人给你垒个包,就是他妈的天大造化!更多的时候,连块骨头都找不回来,喂了野狼,烂在泥里!”


    新兵们噤若寒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


    王老五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狰狞:“怕了?怕就对了!记住这怕!把它给我嚼碎了,咽下去!变成你们肚子里的火,眼睛里的钉子!下次狄狗把刀架你脖子上的时候,想想这堆烂石头!是想跟他们一样躺这儿,还是想豁出一切,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


    他的话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林风看着那片荒冢,又看了看自己残缺的右手和王老五那双疯狂而绝望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却奇异地混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啊,怕有什么用?躺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想活着,就得变成鬼。


    回堡的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夜里,林风躺在铺上,听着窗外鬼哭般的风声,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他轻轻摩挲着左手的茧子,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异样的踏实。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消息在堡内悄然传开——一支来自后方、运送补给和轮换兵员的队伍,预计在数日后抵达烽燧堡。消息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微澜。新兵们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能捎来家书,或许能换到些好东西,甚至…或许能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风心里却莫名地一紧。补给队意味着外人进入,意味着他隐藏的秘密和王老五反常的态度,可能暴露在更多目光之下。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这天深夜,林风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惊醒。不是风声,也不是鼾声,像是有人在他铺位附近极轻地走动。他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左手悄悄摸向枕下的短棍。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蹲在了他的铺前。黑暗中,林风能闻到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烟草和汗臭的味道。


    是王老五。


    他没有点灯,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蹲在那里,黑暗中,林风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几乎让林风窒息。


    良久,王老五才用极低的气音,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补给队要来了…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家伙’。”他特意在“家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有人问起…就说摔的,练的。”他指的是林风的右手和满身伤痕。


    “别给老子…也别给你自己…惹麻烦。”


    说完,他伸出粗糙的手,重重捏了一下林风完好的左肩,力道大得让林风闷哼了一声。然后,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里。


    林风躺在铺上,左肩火辣辣地疼,心跳如鼓。王老五的警告再明白不过。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那弩机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更多。他在保护这个秘密?还是在保护他自己?


    补给队的到来,不再是希望,而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林风握紧了短棍,棍身冰凉。他发现,自己竟然在隐隐期待着那场即将到来的风波。这烽燧堡的死水,或许终于要掀起浪了。


    而他这只残手,或许不止能舞棍求生。


    还能…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