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程知意揉着眼睛溜进书院。


    她见孟正朝已在练习符文,吐吐舌头:“嫂嫂你也太用功了!”


    她凑近一看,惊讶道:“咦?这宁神符画得比昨天好多了!线条顺了好多!”


    孟正朝笔尖一顿,若无其事道:“多练了几遍而已。”


    “才不是呢。”程知意鬼精灵地眨眨眼,“定是兄长偷偷给你开小灶了!不过他那会儿可不耐心,我画错一笔他就敲我头!对嫂嫂肯定很好吧。”


    孟正朝耳根微热,岔开话题:“今日不是说好陪我去城西铺子?”


    “对对对!”程知意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雀跃起来,“那家馥芳斋的胭脂可好看了,掌柜柳娘子人也好,她做的桂花头油,兄长每年都让人订好多,送给善堂里那些没父母的小姑娘……”


    孟正朝默默记下。


    又是善堂。


    马车驶出程府,穿过喧嚣街市。


    这里的世界,虽然能修行,可是修行者也是百里挑一。


    大多数还是普通人,过着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日子。


    程知意趴在窗边,叽叽喳喳指着外面:“嫂嫂你看,那家包子铺的老板,他儿子前年病死,妻子眼疾,兄长让铺子低价租给他,还找了大夫给他妻子瞧眼睛。那边茶楼,说书先生是个瘸腿老兵,兄长常来,每次都多给赏钱……”


    一路行来,程知意随口指点。


    馥芳斋门面不大,却干净雅致。


    柳娘子是个三十许的温婉妇人,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和一位沉默的绣娘在后院忙活。


    见到程知意和孟正朝,她并不意外,恭敬行礼,态度不热络。


    “当家前日已吩咐过,夫人和小姐随意看看。”柳娘子引她们参观,介绍自家制的胭脂水粉头油香膏。


    材料实在,香气清雅,价格也公道。


    孟正朝注意到,后院晾晒的布料中,夹杂着几件半旧的孩童衣衫,墙上挂着简单的识字木板。


    柳娘子顺着她目光看去,柔声道:“都是附近街坊孩子,爹娘忙生计,放我这里识几个字,学点针线,混口热饭。”


    程知意插嘴:“柳娘子手艺可好了!兄长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孟正朝心中微动。


    回程路上,孟正朝沉默着。


    程知意以为她累了,也安静下来。


    车帘外市井声喧,孟正朝却仿佛能透过这些繁华,看到另一张细密无声的网。


    有人用他的权势和财富,悄然织就托住那些即将坠落之人的安全网。


    晚间,凌渊阁。


    程迎峰检查她今日的符文练习,指出几处不足,忽然问:“铺子如何?”


    孟正朝抬眸,认真看他:“很好。柳娘子不易,铺子里的孩子也很知礼。”


    程迎峰翻阅书页的手指停住,迎上她的目光。


    她没有回避,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烛火,也映着他的身影。


    “看见那些,有何感想?”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当家,或许是个好人。”孟正朝声音平静。


    程迎峰沉默片刻,忽而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记住便记住,忘了便忘了。”他合上书,“程家不需要这些虚名。但你既然看见,便该明白,立足世间,强者未必只有掠夺一种姿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力量,该用来守护值得守护的。否则,与他们何异?”


    这话不像是对她说,更像自语。


    孟正朝望着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心头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悄然松了一分。


    “正朝受教。”她轻声说。


    程迎峰没有回头,只道:“明日开始,学护身符。笔画更繁,灵力运转要求更高。若跟不上,便不必去铺子了。”


    孟正朝握紧指尖,清晰应道:“是。正朝定当努力。”


    —


    过几日,锦朝武试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世家大族的角角落落。


    金梧宫的气氛也随之微妙起来,往来禀事的外院管事明显增多,步履匆匆,连程知微来凌渊阁时,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思量。


    最反常的是程知意。


    那个往日里像只小雀般聒噪活泼的丫头,突然安静了。


    接连好几日都没来指导孟正朝,甚至派人告假,说是身体不适,要静养。


    孟正朝起初以为是生理期惫懒。


    可一连五日不见人影,连程迎峰过问功课时都微微蹙眉,她便觉出不对。


    这日课歇,孟正朝拦住收拾书卷的程知微,低声问:“知意妹妹到底怎么了?可是真病了?”


    程知微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门口侍立的春柳春桃。


    孟正朝会意,示意她们去外面守着。


    “不是病,”程知微叹了口气,秀气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与担忧,“是莫家二郎回京了。”


    “莫二郎?”孟正朝对锦朝世家子弟关系网尚不熟悉。


    “莫家与程家算是世交,但也有些旧隙。”程知微声音压得更低,“莫家二公子莫怀远,比知意大两岁,自幼被送到北境军中历练,今年武试,他回来了。”


    她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不知是窘迫还是气恼:“知意她小时候和莫二郎就不对付,见面就吵,有次还打掉了人家一颗牙。后来莫二郎去了北境,这才消停。如今他回来,又正值武试,各家年轻子弟难免碰面切磋。知意大约是怕极了撞见他,躲着呢。”


    孟正朝愕然。


    打掉牙?


    可仅仅因为幼时玩伴不和,就躲着连门都不出?似乎有些过了。


    “只是孩童玩闹,何至于此?”她问。


    程知微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莫家人德行上惹人不喜,嫂嫂若在府里或外面遇见莫家人,尽量避开些为好。”


    孟正朝心下明了。


    这不只是孩童恩怨,恐怕牵扯了家族间的龃龉。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知微提醒。”


    程知微勉强笑了笑:“嫂嫂客气。这几日兄长忙于武试筹备和接待各方来客,若有怠慢,嫂嫂多包涵。”


    程迎峰的确很忙。


    孟正朝连着两日只在晚膳时分见他一面,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色。


    问她功课时言简意赅,检查她新学的护身符进度,倒是比平日更严格几分。


    “灵力蓄而不发,意在守护,非是攻击。”他捏着她新画的符纸,指尖灵力微吐,符纸上光华流转一瞬,又归于平静。


    “你心中杂念仍多,画符时总有一丝滞涩。武试期间,龙蛇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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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护身符你若画不好,便不要轻易出门。”


    语气是命令式的,但孟正朝听出了他是担心她安全。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看来。


    孟正朝举起符箓,唇角不自觉微扬。


    “当家做我老师的成就感如何?”


    程迎峰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点了点头:“尚可。”


    “明日,随我去校场。”他忽然道。


    孟正朝一怔:“校场?”


    “武试在即,各家子弟都在加紧演练。程家也有几人参加,你去看看。”程迎峰合上卷宗,“光埋头画符不成,也需知晓实战中,符箓阵法如何运用,弱点何在。”


    这是要带她接触程家核心了。


    孟正朝心口微热,郑重应道:“是。”


    —


    一个月后的清晨,孟正朝正在凌渊阁练习一组新的连环防御符文,


    春柳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


    孟正朝笔尖一颤,灵力差点失控。“知意怎么了?”


    “二小姐她有身子了!”春柳几乎是哭喊出来,“是莫家那位二郎的!现在二小姐在屋里砸东西,哭喊着说这是孽种,死也不嫁!”


    孟正朝脑子里“嗡”的一声,符笔掉落,墨汁四溅。


    她猛地起身:“家主呢?”


    “在前厅!莫家二郎也上门了,跪着呢。二小姐谁都不见,大小姐劝不动。”春柳急得跺脚。


    孟正朝定了定神,捡起画了一半的符文折好入袖,匆匆赶往。


    未进院门,瓷器碎裂声和程知意嘶哑的哭喊已刺入耳膜:“滚!让他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莫家的人!”


    程知微带着哭音哀求:“知意,开门,别伤着身子……”


    院子里仆妇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孟正朝快步上前:“让我试试。”


    她叩门,声音平稳有力:“知意,是我。开门,我们单独说话。”


    里面静了一瞬,传来崩溃的呜咽:“嫂嫂。我没脸见你们了。”


    “胡说。”孟正朝语气坚决,“把门打开。”


    门闩响动,孟正朝闪身而入。


    屋内狼藉,程知意蜷在门口,发丝凌乱,眼睛红肿,脸上泪痕交错,嘴唇咬出了血印。


    “嫂嫂。”她看到孟正朝,眼泪决堤,却猛地别开脸,“你别劝我!这孩子我不要!莫怀远我恨他!我恨所有莫家人!”


    孟正朝没有立刻追问,先倒了温水,拧了湿帕替她擦脸。


    “慢慢说,怎么回事?你们何时有了交集?”


    程知意抽噎着,断断续续讲了。


    原来十几年前,两人在一次世家子弟小聚中狭路相逢。


    莫怀远的表妹周欣然,当众阴阳程家不过是破落户,讥讽程知意性子野,没教养。


    程知意气不过争执起来,周欣然却哭着躲到莫怀远身后。


    “莫怀远。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什么脏东西。”程知意浑身发抖,“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地说程二小姐,请自重。程家有你这种人,真是复起无望。’”


    孟正朝心下一沉。


    程家早年的卑微,她知道些皮毛,却不想知意竟因此受过这等当面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