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抬眸，迎上唐怜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明的目光，没有回避，坦然承认：“对，我是。”


    她顿了顿，轻声问道：“知道这个之后…你会讨厌我吗？”


    唐怜月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眉头微蹙，反问道：“为什么会讨厌你？”


    妲己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语气飘忽：“不知道…或许是一种本能吧。毕竟，暗河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算好。而你们唐门…”


    她没再说下去。


    唐怜月沉默了片刻，重新握紧了缰绳，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小妩，我所在意的，是你这个人，你的性情，你的处事，你待人的心。这与你是暗河的少主，或是其他任何身份，都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


    “况且，这世上，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暗河也并非绝对意义上的恶，唐门也非绝对意义上的善。江湖黑白，很多时候并非泾渭分明，不过是所站的立场不同，所见的光影各异罢了。”


    “换句话来说，倘若今日，你是唐门中人，而我出身暗河。知晓我的身份后，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将选择权，交还到了她的手中。


    妲己几乎没有犹豫，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呢？”


    妲己转过头，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如星辰，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你是你，我所在意、所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本身，是你的品性，是你的为人，是你待我的心。这些，与你是否是唐门骄子，或是暗河**，都没有关系。”


    “出身与门派，或许是每个人无法选择的来路，但要走什么样的路，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自己的选择。”她顿了顿，“而我看到的你，和我选择的你，从来都与那些标签无关。”


    夜风变得轻柔。


    马车之上，月光之下，两颗心，仿佛靠得更近了一些。


    唐怜月静静地听着，握着缰绳的手指收紧，又缓缓松开。


    就在这时，车厢内飘来一句：


    “可是唐怜月啊，你恐怕不行咯。”


    两人闻声，同时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苏昌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懒洋洋地倚在车厢门框上，揉着惺忪的睡眼。


    他拉开车帘，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妲己的另一侧，将她夹在了中间。


    他伸了个懒腰：


    “暗河啊，有规矩。内部各家通婚常见，但从来不和外族联姻。”


    他侧过头，看向唐怜月，脸上痞气十足：


    “所以啊，唐公子，如果你真想明媒正娶我们小妩的话……”


    他拖长了语调，月光照在他勾起的唇角上：


    “退出唐门吧，然后，加入我们暗河。”


    唐怜月闻言，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妲己：


    “小妩，他说的是真的吗？”


    妲己在他的注视下，垂下了眼眸。


    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


    “嗯。”


    苏昌河见状，耸了耸肩：


    “我说了吧？”


    他话锋一转，朝唐怜月那边倾了倾身：


    “所以啊，我看你还是趁早别打我们小妩的主意了。能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的，也就只有我…”


    他拖长了调子，瞥了一眼车厢内的人：


    “还有苏暮雨。”


    唐怜月闻言，目光在苏昌河脸上停留：


    “你们暗河倒是有意思。竟能分享自己所爱之人？”


    苏昌河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耸了耸肩，显出几分少见的的无奈。


    “没办法啊……”


    他吐出一口气：


    “谁让那个人是苏暮雨呢，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敢这样我早就一刀了结了。”


    他顿了顿，随即这股狠厉又化为了无奈：


    “但是…那是苏暮雨啊。”


    而且，


    苏昌河目光扫过身旁的妲己，


    小妩严格来说，还是我从苏暮雨那里抢来的呢。


    妲己抬起头，望了望天边那轮已开始微微西斜的明月：


    “月亮终究是要西沉的，天色也会亮起。眼下爹爹重伤，暗河生变，其他的事请后面再议吧。”


    苏昌河点了点头：“嗯，先回去看看家主的情况要紧。”


    但他随即又看向唐怜月：


    “不过唐怜月，等到了，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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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回去吧。”


    唐怜月眉梢微动：“嗯？”


    苏昌河抱起手臂：“暗河，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你留在那里，对你，对小妩，对暗河，都没有好处，只会平添麻烦。”


    唐怜月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去看苏昌河，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妲己。


    妲己避开了他的视线，微微咬了下唇，却没有出声反驳。


    她知道，苏昌河说的至少在明面上是对的，此刻带唐怜月，于情于理，都不合宜。


    看到妲己的态度，唐怜月了然，他点了点头：


    “好，明日一早，我便离开。”


    他没有再看他们，只是握紧了缰绳，目光投向前方。


    “我会等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


    “无论需要多久，无论你在哪里。直到我们能够真正重逢的那一天。”


    妲己抬眼，望着他月光下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


    “好。”


    翌日。


    马车在据点停下，经过一夜，众人脸上都带着些微倦色。


    苏暮雨率先下车，他环顾四周，眉头一蹙，看向苏昌河：


    “唐怜月呢？”


    苏昌河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臂，耸了耸肩：


    “唐怜月？不知道啊。昨晚还在车上呢，兴许是半道儿有事，自己先走了吧？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瞥了旁边的妲己。


    晨光透过枝叶，在她眼睫上投下阴影。


    苏暮雨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再追问：


    “既如此，先进去吧。”


    妲己刚进去，一道身影便迎了上来。


    来人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


    “小少主！您可总算来了！”


    女子一把抓住妲己的手，“快，快随我去看看家主吧！他的情况不太好。”


    妲己心头一沉，她反手握住对方，


    “好，带路。”


    苏暮雨与苏昌河对视一眼，刚准备紧随妲己进入内室。


    然而，就在苏昌河抬脚的刹那，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家主有令，此次只召暮雨公子一人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