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答应同行,却又划清界限
作品:《边荒小吏》 王爵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自己家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秦红玉坐在角落,抬眸在他脸上一扫,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王爵没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或暗自吐槽。
他沉默地走到火塘边,拨了拨冷灰,又添了把枯草,动作有些机械。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枯草被点燃的细微噼啪声。
王爵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躲不过去,迟早得说。
他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故作轻松。
“那个……红玉,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秦红玉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上面……派了个差事,”王爵斟酌着用词。
“我得出一趟远门,押送几个流犯去黑石主营地。估计……得几天才能回来。”
他说完,小心地观察着秦红玉的反应。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眸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王爵心里开始飞速盘算。
怎么开口让她一起去?
直接求保护?
那也太丢份了!
自己这“丈夫”的脸面往哪搁?
可不说……
这一趟明显单枪匹马去,就是送人头啊!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拐弯抹角地暗示一下。
路途不太平,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若是能有个人照应……
他甚至想好了说辞。
比如“此行路途遥远,恐有凶险,我若有不测,你一人在这黑石营怕是更艰难”。
他这边内心戏十足,台词都快酝酿好了。
却没想到,秦红玉听完,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啊?”王爵猛地一愣,所有准备好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他完全没料到,秦红玉会如此干脆地主动提出同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惊喜瞬间冲上心头,驱散了部分寒意。
她……这是担心自己?
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嘛!
果然一日夫妻百日恩……
虽然他们还没过一“日”。
感动归感动,王爵那点可怜的男人自尊心和面子又开始作祟。
他下意识地就想摆出一副“我为你好”、“舍不得你冒险”的深明大义模样。
他脸上挤出几分担忧和不忍,“这……这怎么行?那黑石主营的环境恶劣,路途又远,听说还有狼群和流匪出没,太危险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去涉险?不行,绝对不行!你就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就行。”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连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然而,秦红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等他话音落下,她才淡淡地开口,一句话就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怕死就是怕死,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王爵,“!!!”
他脸上的“担忧”和“不忍”瞬间僵住。
紧接着迅速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但王爵却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我……我哪有怕死!”
甚至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这是关心你!毕竟……毕竟夫妻一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
他心里虚得厉害,嘴上却还在强撑,“你怎么能把为夫想得如此不堪?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算计自己婆娘的人吗?”
秦红玉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你我之间的夫妻名分,不过是一纸文书,一场交易,彼此心知肚明。”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疏离,“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王爵那张窘迫的脸,继续道,“所以,不必在我面前演这些情深义重的戏码。以后若有机会,你大可另寻良配,不必在我这里浪费心思和时间。”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将王爵心中那点刚升起的暖意和旖旎念头浇得透心凉。
他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既是羞臊,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
是啊,人家看得门清,从头到尾都没把这荒唐的婚事当回事。
自己刚才那点表演,在她眼里恐怕滑稽得像个小丑。
一股莫名的倔强和不服气涌上心头。
他冲口而出,“这不是你承不承认的事!白纸黑字,我签了名画了押,按了大楚的律法,你就是我王爵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试图用所谓的律法和规则,来维系这脆弱不堪的关系。
然而,秦红玉只是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讥诮。
“大楚律法?”
她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直刺王爵,“此时此地,你竟还觉得大楚是一个讲律法的地方吗?”
王爵瞬间语塞。
是啊,律法?
在这流放之地,律法不过是吴仁义、刘百户之流用来欺压盘剥的工具。
是构陷忠良、制造冤案的遮羞布。
他自己不就是这扭曲律法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执行者兼受害者吗?
他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提律法?
让她家破人亡的律法?
王爵张了张嘴,所有辩解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颓然地看着她,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既然如此……我若是死在了路上,对你而言,岂不是正中下怀?彻底解脱?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去?”
这是他真正想不通的地方。
既然她如此不屑这段关系,为何还要主动跳进这个明显的火坑?
秦红玉闻言,脸色似乎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她迅速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心事。
她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王爵目前是她在这绝境中,唯一还算稳定的栖身之所和身份掩护。
他若死了,吴仁义、张奎之流绝不会放过她,她的身份也有暴露的风险。
跟着去,或许危险,但留在黑石营,等他死讯传来,她的处境可能更糟。
更何况……
此行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稍微接触外界、获取信息的契机。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飞速闪过,但她绝不会对王爵言明。
半晌,她只是重新抬起头,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收拾东西。”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王爵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心里那点感动和尴尬,最终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
得,看来这软饭,是吃得不明不白,还得看人家“保镖”的心情。
他摸了摸鼻子,悻悻然地转身,开始默默收拾明天出发要带的少量干粮和水囊。
心里却在疯狂呐喊,这特么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