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吴仁义的试探还在
作品:《边荒小吏》 接下来的日子,王爵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砖窑的扩建和生产中。
有了吴仁义默许的“外勤”身份,他得以名正言顺地泡在南边断崖下。
第一窑的成功,如同在黑石营这片死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王爵的预料。
不仅之前那八个流人干劲十足,越来越多的流人闻讯赶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还需要人手。
对他们而言,王爵这里提供的不仅仅是一顿带着油腥的饭食,更是一种看得见的、能够通过劳作换取温饱的希望。
王爵来者不拒,但立下了规矩。
干活卖力、听从指挥的,优先录用,工钱日结,依旧是食物为主。
偷奸耍滑、滋事捣乱的,立刻滚蛋,永不录用。
在秦红玉无声的震慑和王爵相对公道的管理下,砖窑的规模迅速扩大。
很快,第二座、第三座土窑也矗立了起来。
挖土、和泥、制坯、晾干、装窑、烧火、焖窑、出砖……
一整套流程在王爵的指挥和不断摸索下,变得越来越熟练,效率也越来越高。
出砖的量和质都在稳步提升。
王爵说话算话,将第一批品相最好的砖,亲自带人送到了吴仁义那同样破旧的“官邸”。
吴仁义看着那泛着暗红色光泽、敲击声清脆的砖块,小眼睛眯成了缝,脸上的满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假意推辞了两句,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甚至还当着几个路过的流人和小吏的面,拍了拍王爵的肩膀。
夸赞了几句“年轻有为”“懂得孝敬上官”,做足了姿态。
王爵自然是配合着演戏,姿态摆得极低,口称“全赖大人栽培指点”。
心里却冷笑,吃吧,吃得越多,将来吐出来的时候越难受。
送走了吴仁义的砖,王爵立刻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盖房!
他选定的宅基地,就在自家那间破土坯房旁边,地势相对平坦开阔。
根据秦红玉画出的草图,他规划了一座虽不算大,但结构相对规整的砖瓦房。
正屋一间,隔出一个小间作为卧室,旁边再连着搭建一个灶房。
有了充足的砖块和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地基很快挖好夯实。
王爵亲自监督,要求灰缝饱满,墙体笔直。
流人们干得热火朝天,看着一堵堵红色的砖墙在自己手中逐渐垒高。
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他们麻木的心中悄悄滋生。
秦红玉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但她会不时出现在工地旁。
目光扫过关键的结构部位,偶尔会指出一两处需要加强或者修正的地方。
她的话很少,但往往一针见血。
王爵对她已是心服口服,无不遵从。
两人之间那种默契愈发明显,一个动脑动嘴,一个动手监工,竟将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
期间,张奎那肥胖的身影又远远出现过几次。
看着那日渐拔高的砖墙和忙碌的人群,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里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但他似乎得到了某种警告或约束,只是远远地盯着,并未再上前挑衅。
王爵知道,这肯定是黑石主营那个姓林的校尉林威“关照”的结果。
心里对秦红玉那份隐藏的能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下午,王爵正指挥着流人上房梁。
这是一项需要配合的精细活,他全神贯注,大声吆喝着调整位置。
赵干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嘴里叼着根草茎,一副闲逛的模样。
“呦!王老弟,这房子起得挺快啊!啧啧,这砖墙,看着就结实!啥时候请哥哥我来温锅啊?”
赵干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
仔细扫视着工地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那些流人脸上停留。
王爵心中一动,脸上却堆起热情的笑容,从简易的脚手架上跳下来。
“赵哥!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瞧瞧,这梁上得正不正?您见识多,给把把关!”
他巧妙地将赵干的注意力引向房梁。
赵干状似随意地压低声音。
“兄弟,可以啊!这才几天功夫,就把这帮刁民收拾得服服帖帖,给你卖命干活?有点手段!”
王爵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是吴仁义派来探口风、摸虚实的。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精明。
“赵哥,您就别臊我了!啥手段不手段的?还不是靠那点粮食吊着?您是不知道,养这么一大帮人张嘴吃饭,天天跟吞金兽似的!我这心里也慌啊!就怕这哪天烧坏了窑,立马就得散伙!”
他搓着手,一副为钱粮发愁的模样,“这不,正想着赶紧把自家窝弄起来,有点底气。然后就得拼命烧砖,看看能不能卖给营垒那边,或者附近哪个屯庄需要,换点粮食铜钱回来,不然真撑不下去了!吴大人那边……唉,也不好总是孝敬,毕竟大人清正……”
赵干眯着眼,仔细听着王爵的抱怨,似乎在判断真假。
他拍了拍王爵的肩膀,嘿嘿笑道,“兄弟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就好!放心,只要你这边稳稳当当出砖,好处少不了你的!吴大人还能亏待了你这能干的下属?”
他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流人的情况,都被王爵用“有奶便是娘”“给饭吃就老实”之类的话糊弄过去。
最后,赵干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晃悠着走了。
王爵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吴仁义果然从未真正放心过自己,这监视从来就没断过。
他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迹象。
尤其是……关于秦红玉的。
他转头,看向正在默默搅拌灰浆的秦红玉。
她似乎对刚才的插曲毫无所觉,专注着手里的活计。
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坚定。
王爵知道,她越是平静,内心可能就越是汹涌。
那个危险的念头,或许从未熄灭,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他自己,在说出那番“算我一个”的话后,似乎也被卷入这股暗流之中,无法再置身事外。
砖墙越垒越高,新家的轮廓日渐清晰。
希望仿佛也在一点点具象化。
但王爵心头的压力却并未减轻。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走钢丝,一边要维持砖窑的运转,改善生活,稳住吴仁义。
一边又要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身边这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秘密。
以及那个或许遥不可及、却足以焚尽一切的危险目标。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开。
拿起一块砖,抹上灰浆,仔细地垒放在墙上。
不管未来如何,眼下,先把这遮风挡雨的房子盖起来再说。
至少,得让她……能住得稍微好一点。
他看了一眼秦红玉,心里默默地想。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逐渐成形的红色砖墙上。
仿佛一幅沉默却充满力量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