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明定契约,暗结同盟
作品:《边荒小吏》 吴仁义一想到那凭空掉下来的五成干股,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痒痒,一刻也等不得。
他尖着嗓子,对王爵和钱老倌吩咐道,“王爵,老钱,你二人这就去外间,将方才所议砖窑官营、五五分成之事,拟个条陈契据出来。务必写得清楚明白,白纸黑字,日后才好依章办事。”
王爵与钱老倌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大人。”
两人躬身退出里间公廨,来到外间那处堆满旧卷宗、弥漫着尘土与墨味的狭小空间。
钱老倌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那张掉漆的木桌后坐下,取出纸笔,却不急着磨墨,只是掀开眼皮,打量着王爵,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王令史,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叫一个精明响亮啊。”
王爵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故作懵懂,凑近了些低声道,“钱叔,您这话是……?”
钱老倌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针一样扎人,“好处都让你和里头那位占完了,安户所里其他跑腿卖命的同僚,算怎么回事?一根毛都捞不着,光看着你俩吃肉喝汤?王爵,你这事儿办得,可不地道啊。”
王爵心里暗道,来了!等的就是你这话!
他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钱叔!您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您以为我愿意啊?”
他凑得更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神却瞟向里间方向。
“不瞒您说,我本来心里都盘算好了!这砖窑,虽说是我私底下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但我从来没想过撇开大伙儿!原本想着,等吴大人府上和咱们安户所的公廨都用上新砖修缮好了,下一步,就紧着给咱们所里几位劳苦功高的同僚,比如您钱叔,都把家里的破屋给翻新翻新!好歹弄个砖石到顶,冬天能暖和点!可……可您猜怎么着?”
王爵说得情真意切,话锋一转,朝里间努了努嘴,“里头那位……他非要把这窑变成官窑!说是不这么办,就是私设窑口,不合规矩,不让继续烧了啊!”
他两手一摊,表情痛苦万分,“吴大人金口一开,我这原来的打算……全都泡汤了!我自己那五成,还得填成本窟窿呢,哪还有余钱补贴同僚?我是有心无力,有苦说不出啊钱叔!”
钱老倌他当然知道王爵这话里有水分。
但吴仁义强行占股,断了大家好处这个核心信息,他是听明白了。
尤其是听到原本有机会给自己盖砖房的好处飞了。
这老家伙心里那股火“噌”一下就冒起来了。
他也顾不上隔墙有耳了,低声骂道,“吴扒皮!真他娘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底下人留!好处全往自己怀里搂!”
王爵吓得赶紧虚拦了一下,“哎呦!您可小点声!这话要是让里头听了去,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钱老倌却哼了一声,老眼一瞪,“怕什么?老子在这安户所伺候了多少任管事?他吴仁义才来几年?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他冷哼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安户所这么多年的账本,可都在老子手里捏着呢!他吴仁义这些年明里暗里搂了多少,吃了多少空饷,克扣了多少流人的口粮中饱私囊,老子这里可是一笔笔都给他记着!真要把老子惹急了,哼!”
王爵一听这话,立刻顺杆往上爬,“钱叔!您……您手里真有……有账本?那……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啊!钱叔您想,以后这砖窑官营的五成利润,名义上是入库,可具体入库多少,怎么入,还不是您这位管账的老前辈说了算?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嘿嘿……”
钱老倌闻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王爵,“好小子……感情你在这儿等着我呢?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在这儿给老子挖坑下套?想让老子帮你一起糊弄吴扒皮?”
王爵知道这老家伙比吴仁义精明多了,这点算计根本瞒不过他。
他立刻收起那副委屈相,“钱叔,您明鉴!这哪是下套?吴大人胃口太大,根本不给我们留活路。我那边还养着一大帮流人干活,粮食都快见底了,眼看就要散伙。我这么做,首先是为了能把窑开下去,大家有口饭吃。”
他语气变得真诚起来,“但刚才我说想给同僚们改善住处,那是真心话!只要砖窑能稳住,能赚钱,我王爵绝不是吃独食的人!所以,现在必须得先把他稳住。钱叔,您德高望重,又掌着关键,这事……非得您老人家暗中帮衬一把不可!咱们也好,所里其他兄弟也罢,才能有点实实在在的盼头!”
钱老倌眯着眼,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利弊。
王爵的话,九分真里夹着一分假,但给出的前景却是实实在在的。
既能给吴仁义上眼药,自己又能从中捞到好处,还能惠及手下。
这买卖,似乎不亏。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小王啊,你小子虽然滑头,但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想着大伙儿。行,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老吏的沉稳和狡黠,“放心吧,只要你是真心想给大伙儿谋点福利,不是想过河拆桥,万事有我替你兜着点!”
王爵要的就是他这句承诺,立刻拱手作揖,千恩万谢,“多谢钱叔!钱叔仗义!您放心,我王爵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钱老倌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这才慢悠悠地磨墨蘸笔,铺开纸张。
开始起草那份注定藏着无数猫腻的契约条文。
笔下条款写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实则早已为日后留下了充足的操作余地。
不久,一式两份的契约拟好。
钱老倌吹干墨迹,将其中一份递给王爵,自己拿着另一份.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进入里间公廨。
吴仁义早见他们进来,立刻问道,“如何?可拟好了?”
“回大人,拟好了,请您过目。”钱老倌躬身将契约呈上。
吴仁义迫不及待地拿过来,仔细看了两遍.
确认那“五成归公”的字样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便心满意足地掏出自己的小印,哈了口气,郑重其事地盖了上去。
王爵也按了手印,画了押。
拿着那份墨迹未干的契约,王爵躬身退出了吴仁义的公廨。
走出安户所那歪斜的院门,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破败的官廨,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吴仁义以为占了大便宜,坐享其成。
钱老倌以为拿捏了把柄,暗中得利。
却不知,这官营的名分成了他最大的护身符。
而成本核算和实际利润的操纵空间,最终都掌握在他手里。
都以为占了便宜,其实最大的便宜,和最关键的主动权,还牢牢捏在他王爵手里!
这借鸡生蛋、暗度陈仓的棋,第一步,总算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