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燃起工人们的怒火

作品:《边荒小吏

    砖窑官营的契据如同一道护身符,让王爵的腰杆暂时硬气了不少。


    他拿着那份盖了吴仁义小印的文书,先是去安户所的仓库。


    在钱老倌那双看似昏花、实则精明的老眼注视下,磨破了嘴皮子。


    才勉强支取了一小袋陈年黑面和些许粗盐,算是官营窑口的"启动粮饷"。


    这点东西对于庞大的工人数量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总好过没有。


    王爵深知,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光靠画饼和空头许诺,凝聚起来的人心很快就会散掉。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让工人们肚子里有点实实在在的油水。


    肉!


    必须得搞到肉!


    就算不多,哪怕每人碗里能飘着点油花,闻着点肉腥,也能极大地提振士气。


    王爵揣着那点可怜的启动资金,硬着头皮,再次走向了张奎的肉摊。


    他知道这是与虎谋皮,但整个黑石营,除了张奎这里,根本找不到第二处能稳定买到肉的地方。


    那些岩羊神出鬼没,秦红玉也不可能天天去蹲守。


    果然,离肉摊还有十几步远,张奎那肥胖的身躯就堵在了案板后面。


    一双小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王爵。


    脸上横肉堆砌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怨毒的笑容。


    “呦!这不是咱们的黑石营大窑主王令史吗?怎么着,今天又想来消遣你张爷?”


    张奎的声音粗嘎难听,带着浓浓的恶意,“是不是家里岩羊肉又没吃完,怕放坏了啊?”


    王爵脸上挤出笑容,心里骂娘,脚步却没停,“张大哥,您说笑了。上次是小弟的不是,今天真是来买肉的,诚心买。”


    他走到案板前,看着上面摆着的几块品相一般的猪肉和一堆下水。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奎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王令史发达了?要多少啊?先说好,现钱交易,概不赊欠!”


    王爵从怀里摸出那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来十文钱的肥肉膘,要厚实点的,熬油。”


    他打算买些肥肉熬成油,这样既能给糊糊增加油腥,熬剩下的油渣也是难得的美味。


    张奎瞥了一眼那几枚铜钱,嗤笑一声,用油腻的刮刀拨弄了一下,“十文钱?就想买肥肉膘?王令史,你这梦做得挺美啊?现在什么年景?十文钱,只够买这点玩意儿!”


    他说着,用刀尖挑起一小条薄得几乎透明的、带着淋巴的肥油渣子,扔到王爵面前,“喏,拿去吧!算你张爷发善心!”


    那点东西,别说熬油,塞牙缝都不够。


    王爵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指向那堆下水,“市价可不是这样。你要是没有合适的肥膘,那这些下水怎么卖?”


    张奎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嘿嘿笑道,“下水?便宜!这一挂,算你十五文!够意思了吧?”


    他指的那挂下水,品相比上次给王爵的那挂还要差,异味浓重。


    王爵仔细看了看那挂下水,又抬眼看向张奎,语气平静地问,“这挂下水……你确定要按这个价卖给我?你可想清楚了。”


    张奎把眼一瞪,以为王爵在虚张声势,梗着脖子道,“废话!老子摊上的东西,老子说了算!就这个价,就这挂!你小子到底买不买?没钱就滚蛋,别在这碍眼!”


    王爵盯着张奎的眼睛,缓缓道,“行。话是你说的。你敢卖,我就敢买。只是……你别后悔就行。”


    张奎被王爵这态度弄得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嘴硬道,“嘿!老子后悔个屁!你敢买,老子就敢卖!掏钱!”


    王爵不再多言,数出十五文铜钱,一枚一枚地,重重拍在油腻的案板上,“好!钱货两清!”


    说完,他提起那挂猪下水,转身就走,不再看张奎一眼。


    张奎看着王爵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穷酸样!跟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后悔?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让老子怎么后悔!”


    他得意地将铜钱扫进腰包,压根没把王爵的话放在心上。


    王爵提着下水,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他当然知道这下水品质极差,甚至可能有些问题。


    但张奎把刀递到了自己手里,不用岂不是可惜?


    回到砖窑工地,王爵立刻让秦红玉帮忙处理。


    秦红玉一看那下水的成色,眉头就蹙紧了,清洗时那难以掩盖的异味更是证实了猜测。


    她看向王爵,王爵只是低声道,“仔细洗,多焯几遍水,务必做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味道……不必刻意完全去除。”


    秦红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再多言,依言处理。


    下水经过反复清洗和焯煮,异味减轻了不少。


    但仔细闻,仍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新鲜气味混杂在香料和肉味里。


    王爵将它们和那点黑面、以及之前熬了又熬的羊骨头一起,投入巨大的瓦罐中熬煮。


    开饭时,工人们捧着碗,起初还因为糊糊里多了些油花和内容物而高兴。


    但很快,就有人吃出了不对劲。


    “咦?这味儿……怎么有点怪?”一个汉子咂摸着嘴,疑惑道。


    “是啊,好像有点……说不上的骚臭气?”另一个也附和。


    “王令史,这肉……是不是不太新鲜啊?”终于有人忍不住,朝着王爵嚷了起来。


    很快,越来越多的工人放下了碗,面露疑色和不满。


    他们辛苦干活,就指望这顿吃食,若是吃了坏东西闹肚子,岂不是亏大了?


    人群开始骚动,议论声越来越大,目光纷纷投向王爵。


    王爵见状,走到人群前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慨和无奈。


    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高声说道,“各位工友!各位乡亲!实在对不住!我王爵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而愤怒,“不瞒大家说,这挂下水,是我今天刚从张屠夫张奎的摊子上买回来的!花了整整十五文!我本想着给大家添点油腥,谁知……谁知那张奎竟如此黑心烂肺!明知这肉下水已经不新鲜,甚至可能变了质,还硬要塞给我!还口口声声说就这个价,就这挂!”


    王爵的声音充满了被欺压的怒火,“他这不是坑我王爵一个人!他这是坑咱们所有指望这点油水下饭、卖力气干活的穷苦人!他这是看不得咱们砖窑好,看不得大家能吃上一口带荤腥的饭!咱们累死累活挣命,他张奎却在背后使这种下作手段,赚这种黑心钱!”


    工人们原本的不满和疑虑,瞬间被王爵这番话引导向了张奎。


    “原来是张屠夫搞的鬼!”


    “妈的!这杀猪的心也太黑了!”


    “他就见不得咱们好!故意使坏!”


    积压已久的对张奎的怨恨瞬间被点燃了。


    工人们群情激愤,纷纷咒骂起张奎来。


    反而觉得王爵也是受害者,是为了大家才吃了这个亏,上了这个当。


    “砸了他的摊子!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害人!”、


    人群中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


    “对!砸了他的摊子!”


    “找他算账去!”


    积压已久的怨气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工人们群情激愤,纷纷捡起地上的棍棒、石块,眼看就要朝着张奎肉摊的方向涌去。


    王爵见状,心中一震,知道火候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