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先入口的是饭团外头的焦皮。


    她父亲好歹也是会做饭，她自然也还算会品鉴。


    在把那所谓“饭团”之物放在嘴巴里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然感知出来，那饭团分明已然被刷了一层褐色的酱汁，带着微微的鲜甜咸香，又在油上烤了又一烤，焦焦的带着微微的硬，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已然在舌尖炸开的味蕾。


    舌尖继续往下触，迎来的便是里头馅儿。


    最先尝到的是小鱼仔，已经被炸的焦酥脆口，里头小刺是几乎吃不出来的，几乎已经被炸酥了！


    紧接着是油渣子，王小姐嚼了两下就知道，做法一定是先炸完，然后再刷上点酱，然后再捻成小碎片，吃起来既不会像旁的那样不入味，也不会过咸！


    等到这两样都快吃完，酱瓜便也潇潇洒洒地登场。这东西看似平时大家都已经下饭下习惯了，单吃起来让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偏生在刚吃完炸小鱼和炸油渣之后吃起这个酱瓜，便是既带着酱瓜那独特的咸味混入口中，又不忘给刚才的解了解油腻。


    王小姐胃口不算大，吃完这一个饭团居然也有些半饱了。


    她又舔了舔上下嘴皮，又瞧了瞧手上剩下一个本打算带给亲爹的饭团，干脆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


    冲着第二个饭团也迈下了第一步。


    还在心里暗戳戳的想着：


    爹，对不住了！（嚼嚼嚼）饭团太好吃了！（嚼嚼嚼）打不过擂台就打不过吧，（嚼嚼嚼）这个真的好吃！


    实在不行，咱们打不过就加入？


    忽然，她心里冒出这样一个主意来。然后就再也放不下了！


    *


    姜芝啥也不知道，还在那里，一心包馅，刷酱，锅煎，然后再一手递给顾客。


    今儿总算把排队的顾客都奉上了一份了。


    她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她今天带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排队的失望的！


    但不知何时，她前面已然站了一个人，看了她许久了。


    此时姜芝也差不多能歇上一口气，也充满好奇地看了回去。


    那是个穿着长衫的小厮，见她望过来，便充满和气的一笑，道：


    “不知姜老板，可否借一步不说话？”


    姜芝一听这一话，挑了挑眉，把一旁无所事事快要睡着了的裴烨一把薅了过来，把手上伙计丢给他，三两下胶带以后便跟着那小厮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那小厮自然也是认识裴家这位二公子的，看刚才姜芝那一番行云流水毫不见外的动作后，身量更是越发低了几分。


    但依然和气而又不卑不亢跟姜芝说道：


    “姜老板，不知你可曾听过，本城的张大官人？”


    姜芝自然是听过的，实际上，在她开食肆的时候就把本城的各种权贵倒背如流，她甚至有一定的思考着要不要去哪家拜个码头？


    毕竟虽说搞的是在这个时代并不算特别受上层重视的餐饮行业，但是万一人家权贵看你不顺眼，一句话就足以定生死。


    这句话在现代都管用，更别提在古代了。


    不过，后来她发现，她没啥必要。自从穿越来的第一天她认识到裴烨的时候，她身上就已经打上了裴家的印记。


    因为没交钱，裴家虽然不会为她出头什么的，但只要裴烨没跟她闹掰一天，其他家的手也不会往这边伸。


    她向来把这些事理的很清楚，因此，目前有点格外的困扰，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问题：


    张大官人找她干嘛？


    *


    那小厮故作神秘了一会儿，瞧着姜芝的眉头越锁越紧，但偏生又没有让他你下的台阶。


    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姜老板不必多想，张大官人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


    “就是这些天瞧您生意如火，又每天变着花样做，觉得您有做宴的本事，到时候您同着几桌师傅，挨个各做几道菜，就行！”


    “价钱呢，张大官人从不亏待，”一边说着，那小厮边比了个数，几乎到了姜芝一周的综合，却没使姜芝热血沸腾，反而跟着她紧锁眉头。


    她冷静的问道。


    “是有什么难题吗？”


    没办法，姜芝太熟悉这一套了。先拿赫赫威名压你一番，然后再假模假样地夸你一顿，最后再把优势全摆出来。


    怕不是有什么大难题？


    这难题要是姜芝能解决，她不介意接了当一笔外快。要是不能解决，趁着现在有裴家可以扯虎皮，趁早拒绝了还勉强不会被打击报复。


    那小厮也知道姜芝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想着自家老爷也没教后面怎么说，干脆破罐子破摔，唉声叹气了一会，捂着嘴冲着她小声吐槽道：


    “您既然知道张大官人，那也一定知道张家有个大小姐，最得欢心！不过五天就是她的及笄，本来早就准备好了，邀请的师傅都是十里八荒最出名的，可偏生大小姐不乐意，说要生日宴上样样都有新意！”


    “方才能体现她将辞旧迎新，这要求看似不难，但连老爷都知道时间过于紧迫，刚才让我们到处问问有没有什么新鲜样式，姜老板，这些天来，我也是听您在外面经常做出些新菜式，才打算跑过来问问的……”


    姜芝听这一番话，眼神亮了亮。


    这要求对于别人来讲难，本身创意这东西就是要足够的偶然和足够的运气，谁也没法担保自己前面一定能创造个新菜式出来。


    但姜芝可以呀！她脑袋里的新鲜菜式多的去了。


    不过，姜芝即便是心动也没有立马印下，只给了那小厮一个模糊答案，让他明儿同时辰来找她，她再决定！


    而她则决定，到时候先去找裴烨，游义，顾元这三人不同渠道打听打听，确定只有这个事，还是还有更加奇葩的要求？


    *


    等到姜芝回到摊子的时候，便瞧到裴烨那做的愈发飞快，行云流水地手速。


    她都忍不住欣赏了一下：


    男人平时总一副懒懒散散的浪荡模样，此时此刻，似乎有点热，圆领袍被他扯开了一点，露出了半边锁骨。下面直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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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的格外松弛闲散。


    一时间看过去，男人的眼眸中什么也没有，只专心盯着那饭团。此时竟然也不像那风流倜傥的小少爷，而像会在家里烧着饭食做饭的家庭主夫。


    姜芝眼睛轻轻的眨了眨，一时间看呆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便笑盈盈的大踏步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着就差让他说退下了。


    而此时，姜芝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人眼里终于不只那吃的了，还倒映着一个她！


    *


    就这么左一折腾右一折腾，饭团算是卖的差不多了。


    米饭都快包完了，至于还剩了点小料，姜汁干脆摆摊和剩下的米饭共同左右按压了一番，然后直接在铁板上煎上，薄薄的一片，上下都进行了煎着，姜芝又借了旁边的摊贩的一个铲子，左右压了压，


    就变成了锅巴！


    她给自己，左天元和裴烨每人留了一块，干脆地给后面的顾客每人分了一小块，尝尝味，也不辜负等候的疲惫！


    然后便准备推车回家了。


    边推着车，她边还跟裴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聊起方才那张大官人，裴烨果然知道许多姜芝毫不清楚的东西。


    姜芝一说起来，他也痛痛快快地说了起来：


    “那张家听说是老来女，一扫人家不举的名声，然后就把他女儿宠坏了。仅仅这样也罢了！偏生她母辈又要求那么高，一边又想着要人家饱读琴棋书画，一边还要进学堂当第一，人都快疯了的时候才发现，更加疼爱，但是无济于事”


    “每天只能提点要求，来让自己感觉到爱……”


    裴烨口上毫不留情地批判着，眼神中却有点些许怜悯着，姜芝也知道这人心结在哪里，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所以你说，这要求？”


    “我明天早上给你打听打听，这东西不细打听，我也无法确定。”


    姜芝瞟了他一眼，对他方才想说的无所不知表示嘲讽，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


    *


    等到了家，天已经黑了下来。


    乌蓝的天空，星星在上头点缀着那一片寂静的夜幕。只有每个店铺前的烛火，宣誓着此地有人。


    姜芝难得的感觉到有点孤寂。


    裴烨回家睡觉去了，小麻花要去学堂先回家去了，左天元更不必说，他娘等他许久了……


    她仰躺在竹床上，身上盖着层小被子，一边微微怀念着前世那亮堂的电灯泡，一边掰着手指，思考着自己之后还能做些什么好吃的？


    香肠？肉丸子？南瓜饼？韭菜盒子？鸭血火锅？……


    边想着，她还顺便对比着向游义问到的朝廷形式，思考着有朝一日能不能等到海外作物的到来。


    她真的好想吃辣椒呀！


    青椒炒鸡蛋，青椒炒排骨，碎碎鸭，麻辣卤牛肉……


    不知道是想到哪一个的时候，姜芝的眼皮慢慢垂了下来，整个人的呼吸愈发平稳了。


    她进入了梦乡。


    然后，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