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 89 章
作品:《雏鸟情节》 之后,李砚安以为顶多以为姜畔气个一两天。
没想到,这小祖宗直接把他晾到了高考。
说冷战也不全对。
饭照吃,钱照拿,该问什么的时候也会应一声。
但就是不一样了。
以前周末,她写作业累了,会蹭到客厅,窝在沙发另一头,和他各看各的手机,或者一起看个无聊的综艺,偶尔还能拌两句嘴。现在房门一关,不到饭点不出来。客厅那电视,除了新闻时间,基本就是个摆设。
以前李母打电话让回去吃饭,她就算不太情愿,也会跟着。现在直接一句刷题,把他一个人打发回去应付他妈和周文昭。
李砚安一开始觉得还行,她只是在学习,时间一长,就觉得不是味儿了。
家里太安静,安静得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都觉得不得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有次他试着敲她房门,借口送水果,姜畔开门接过盘子,道谢,然后当着他的面,又把门关上了。
当时李砚安对着那房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行,真有你的。
他也不是没琢磨过她这气性从哪来。
公园那天?程白?还是更早之前?
想来想去,觉得大概还是小姑娘青春期别扭,加上高考压力大,懒得应付他了。
他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跟个半大孩子较什么劲。
于是也就由她去。
日子晃眼就到了高考。
高考那天,天气闷闷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憋着一场雨。
李砚安请了假,开车送她去考场。
路上,他瞥了眼副驾上的姜畔。
她那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裤,看着窗外出神,侧脸安静得过分。
“那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平常心就行,就当平时模拟考。会的都写上,不会的蒙上,别空着。”
姜畔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文具都带齐了吧?准考证身份证再检查一遍。”
“检查过了。”
“水呢?要不要再买一瓶?”
“不用,带了。”
对话进行不下去。
车子终于蹭到考点门口,外面全是送考的家长和学生,人声鼎沸。
李砚安把车在路边停好,姜畔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
“姜畔。”李砚安叫住她。
姜畔动作停住,回过头来看他。
李砚安本来想好的那些“别紧张”、“好好考”之类的废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她,最后只是扯了下嘴角,“去吧。”
姜畔点点头,推开车门下去。
李砚安看着她背着书包的背影汇入人流,刚要发动车子离开,却看见姜畔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她穿过人群,又走了回来,站定在驾驶座的车门外。
李砚安降下车窗,挑眉,“落东西了?”
姜畔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然后,她忽然张开手臂,倾身过来,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很轻的拥抱,隔着车窗,其实并不那么方便。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脸颊短暂地贴了一下他的颈侧。
很轻,很快,带着夏天清晨的一点微凉和干净的气息。
李砚安完全没想到。
他身体僵着,一时间忘了反应。
周围所有声音好像瞬间褪去,只剩下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等他反应过来,抬起手想要回抱她的时候,姜畔已经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
她后退一步,眼睛清亮地看着他。
“李砚安,我可以的,对吧?”
李砚安望着她,心里有点麻,有点涩。
他收起所有散漫和调侃,回视她。
“你是最好的。你是我最好的。”
姜畔看着他,笑了下,像是终于安心了。
然后她转身走向考场的人流。
李砚安坐在车里,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吁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颈边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抱的短暂触感。
姜畔的皮肤有点凉。
高考两天,李砚安没干别的,就在考点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守着。
外面天气阴沉,最后一场考完的时候,憋了许久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哗啦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交卷铃响过,学生们蜂拥而出,各种情绪洋溢在脸上,解脱的,兴奋的,忐忑的。
李砚安撑着伞站在家长堆里,目光搜寻着。
人太多了,雨又大,一眼望过去全是伞和攒动的人头。
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才想起考场屏蔽信号,姜畔的手机可能还没开。
正皱着眉,视线里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姜畔没打伞,背着书包,一个人从校门口走出来。
她没像周围有些人那样狂奔呐喊,也没急着找家长,就是那么走着,微微仰起脸,像是在感受这场酣畅淋漓的雨。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肩线。
她甚至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积水,然后有点调皮的轻轻踩了一下,水花溅起来,她看着那水花笑了。
那是李砚安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了。
彻底的,如释重负的自由。
他拨开人群挤过去,一把将伞罩在她头顶,另一只手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她湿透的身上。
“瞎跑什么,淋病了舒服?”
姜畔抬起头,脸上湿漉漉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看着李砚安,忽然问:“我们能在外边玩一会儿再回去吗?”
李砚安:“下这么大雨,你怎么玩?回去洗澡换衣服。”
“就一会儿。”姜畔看着他,眼神柔软而期待,“就踩踩水。”
李砚安看着她眼睛,到嘴边的拒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啧了一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别太久,不然真感冒。”
姜畔立刻笑了,转身就跑进了雨幕里。
她专找积水的地方踩,水花噼里啪啦地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就那么一个人在雨里跑来跑去,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
李砚安撑着伞站在路边看着,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忽然,姜畔脚下一滑,整个人突然摔坐在一滩积水里。
李砚安伞都顾不上拿稳,几步冲过去,赶紧伸手把她从水里捞起来。
“摔哪了?疼不疼?”他上下检查她的胳膊腿。
姜畔却仰起脸看着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往下淌,她却笑得特别开心。
“李砚安,”她声音带着笑,“我真的发挥得很不错。”
李砚安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那点紧张才落回去,也跟着笑了,“嗯,看出来了。”
“我觉得我能考得很好。”她又说。
“知道你能。”李砚安点头,想拉她去找伞。
姜畔却没动,她慢慢握住了他的手,依旧看着他笑,只是那笑容慢慢淡了点,声音也轻了下来。
“我能去上大学了。”她顿了顿,“我好像就要离开你了。”
李砚安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住。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周围是喧闹的人声车声,他们之间却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姜畔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消失殆尽。
她慢慢低下头,雨水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李砚安心里酸涩得发胀,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伸手,用力把她揽进怀里,手掌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
声音低低的,混着雨声,敲在她耳边。
“这是对的,姜畔。你本来就该去更好的地方,看更远的世界。这很好。”
姜畔的脸埋在他肩窝里,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她才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伸出手臂,紧紧回抱了他一下。
李砚安也收紧了手臂。
雨还在下,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一边的积水里。
姜畔靠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李砚安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才听到她极轻的声音,混在淅沥的雨声里,听不真切。
“李砚安,”她问,“我是妹妹吗?”
李砚安抱着她的手臂一僵。
心脏似乎收缩了一下,震得他胡乱搅动,撞开了一些被他刻意忽略深埋起来的东西。
因为她成绩差焦头烂额,考好时开心的不行。
因为她跟别的男生走近莫名烦躁,故意胡她的牌。
因为她一声不吭的冷战坐立难安,连电视都看不进去。
因为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失态。
看到此刻,抱着湿透的她……
不知道为什么,姜畔明明是问她是不是妹妹,李砚安却觉得她在问他爱不爱她。
那些烦躁,那些较劲,那些不受控的关注,和此刻的心跳。
答案呼之欲出。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颗湿漉漉的脑袋,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所有翻腾的、混乱的、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情绪,在触及她这全然依赖又脆弱姿态的瞬间,又被按了下去。
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她刚经历完人生大考,浑身湿透。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用任何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东西去惊吓她,哪怕那是他刚刚惊觉自己也尚未厘清的东西。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很轻很缓的,点了一下头。
“……嗯。”
靠在他怀里的姜畔,得到了这个答案,她也跟着,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脸上湿漉漉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然后对着他笑了一下。
“回家吧。”她说,“雨太大了。”
*
雨声淅沥,敲打着车窗。
回程的路上,车内异常安静。
姜畔裹着李砚安那件宽大的外套,靠在副驾椅背里,侧头望着窗外流淌的雨幕,安静得像个淋湿的瓷娃娃。
李砚安开着车,人心绪不宁。
到家时,雨势稍缓,成了绵密的雨丝。
“赶紧去冲个热水澡。”李砚安拔了车钥匙,“一身湿气,等着感冒呢?”
姜畔低头解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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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姜畔径直走向卫生间。
李砚安站在客厅中央,听着身后传来关门声,然后是隐约的水流声,他才抬手搓了把脸。
他走到窗边,试图把脑子里那些翻腾的的念头也一并冲刷干净。
他是李砚安,是把她从泥淖里拉出来的人,是责任监护人……他得稳着点。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
姜畔穿着干净的睡衣走出来,头发用干毛巾包着,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泛红的脸颊和脖颈上,小姑娘眼神有点氤氲,不像平时那么清亮。
李砚安皱了下眉,走过去,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触手一片温热。
“啧,”他咂了下嘴,“我说什么来着?发烧了。”
姜畔没躲,声音有点哑:“可能有点。”
“去床上躺着。”李砚安收回手。
姜畔却没动,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张开手臂,带着点病后的理直气壮:“没力气走了。”
李砚安顿了一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因为发烧而显得更加水润的眼睛,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异样又冒了头。他舌尖顶了顶腮帮,最终还是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姜畔靠在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她很轻,抱在怀里没什么分量,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感觉到她身上不正常的体温。
李砚安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给她盖好。
“等着。”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端了杯温水和感冒药进来,手里还拿着个体温计。
“量一下。”他把体温计递给她,看着她把药吃了,又接过空水杯。
窗外天色更暗,雨声又密集起来,夹杂着隐隐的闷雷声。
姜畔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八,低烧。
李砚安去卫生间拧了条凉水毛巾,回来敷在她额头上。
姜畔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雷声渐近,轰隆一声炸响。
姜畔蹙了下眉,声音细细的:“灯有点刺眼。”
李砚安正看着她出神,闻言,起身把卧室顶灯关了,只留下墙角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温馨的昏暗里。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毛巾下她安静的睡颜。额发被毛巾挤得有些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因为呼吸不畅微微翕动,嘴唇没什么血色。
他看得有些久,忽然觉得有点渴,又想抽烟。但这两样他现在都不想动,就这么坐着挺好。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姜畔忽然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她没有看向李砚安,而是先茫然地眨了眨,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然后才转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
看了他一会儿,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因为生病显得软绵绵的:“李砚安,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好像那个愤怒的小鸟。”
李砚安正心神不属,“嗯?”
“就那个游戏里的,”姜畔比划了一下,“红红的,眉毛竖着,气鼓鼓的。”
李砚安反应过来,失笑。
“生病了还不忘挤兑我?看来是烧得不够厉害。”
“真的像。”姜畔坚持,眼里调皮。
“行,像就像吧。”李砚安顺着她的话调侃,“那你是什么?那只老是弹出去送死的小黄鸟?”
“我才不是。”姜畔小声反驳。
雷声又响,这次更近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是姜畔在病中呓语般的嘀咕,李砚安就散漫地接几句。气氛莫名地缓和下来,像是回到了之前那种拌嘴逗趣的状态,又有些不一样,更安静,更私密。
姜畔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又要睡着。
李砚安以为她睡了,正准备把滑落的毛巾拿开重新过水,却见她忽然慢慢坐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姜畔没回答,只是跪坐在床上,朝他凑近了些,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的脸,特别认真地研究他的眉毛。
李砚安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还真找同款呢?”
“你别动。”姜畔伸出手指,虚虚的,在他眉骨上方描画了一下,“这里,最像了。”
她的指尖并没有真正碰到他。
但隔着一丝距离,李砚安仿佛能感觉到那一点微弱,痒痒的,让他喉头发紧。
他当真没动,任由她看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昏暗的光线柔和了她脸的轮廓,也模糊了某些界限。她看了很久,久到李砚安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看得模糊了。
然后,姜畔的眼神慢慢变了,眼睛比窗外的雨还要潮湿。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感受着某种无声的东西在昏暗和雨声里悄然流淌发酵。
又一记雷声轰隆落下,似乎就在屋顶炸开。
姜畔似乎被惊得轻轻一颤,睫毛抖动了一下。
她终于开口,几乎要融进雨声里。
“李砚安,”她说,“下雨了,打雷,我有点害怕。”
“今天晚上,你能不能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