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凭栏人

作品:《我那不成器的夫君

    司马开山随口一句话,让负责安排宴席位置的刘奔,头都大了几圈。


    席间位置,惯常是按现任官职大小来排的,有镇国公谢循在,右首位自然轮不到旁人。


    左首位原本是长史高钧,他虽没有实职,却颇受重用,李刺史到哪都带着他,做什么也都要问过他,慢慢地,大家对他也越来越恭敬,今日李刺史有公务不得空,点名叫他代替来祝寿,他自然也就视同李刺史,要坐在左首位的。


    可老家主特地提了,叫亲家苏公挨着主位,镇国公动不得,高钧又开罪不起,刘奔忙叫人找来,打小就在司马府伺候的阿耶刘申,请教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刘申也犯了难,犹豫间,司马开山已经领着苏崇到了近前,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只得先将人安排在左首位。


    原本他还想再问问老家主的意思,可偏偏这时谢三省也到了,几人相谈甚欢,实在不好插嘴,他便立在老家主身后,等候时机。


    不多时,高钧便由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偏厅,侍者们适时上前,将宾客们引向各自的位置就座。


    “高长史坐在何处啊?”一碧色衣袍的郎君笑问道,“关于橘中戏,于某还想向您讨教一二。”


    另一藏青色衣袍的郎君嗤道:“于兄这话问的,高长史自然是要坐在左首了。”


    高钧神情得意,摇着羽扇不置可否,朝侍者一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位置,便大摇大摆向主位走去。


    可当他来到左首位置,发现其上竟坐了一人,再定睛一瞧,有些眼熟。


    仔细把脑海中的高官们的相貌理了一遍,确定此人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位,高钧便清了清嗓子,用羽扇朝食案点了点,扭头不悦道:“这是何人啊,竟坐了我的位置。”


    “回高长史的话,您的位置在旁边。”刘奔忙上前,朝次位探手,恭敬说道。


    什么?竟要我坐次位?


    高钧心里恼怒,看向苏崇,阴阳怪气问道:“恕高某眼拙,这位是?”


    苏崇忙起身行礼,“高长史,我是本县县丞苏崇,我们在刺史府见过的,您忘啦?”


    “小小县丞都坐到我上头来了?”高钧正欲扬声,瞥见司马开山停止与身边人交谈,朝这边看过来,话锋一转,不疾不徐道,“再怎么说,高某也是代替李刺史来的,坐在苏赞府下首,不合适吧?”


    谢三省正在与外祖父谈笑,无意中听到高钧的话,尤其那句“小小县丞”,登时叫他皱紧了眉。


    他直起身子,斜乜向高钧,司马开山也开始留意到那边的动静。


    瞧着那人一副眼高于顶的德行,苏崇在旁行礼竟都不拿正眼去看,谢三省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走向高钧。


    “什么事?”他故意不看高钧,转头去问刘奔。


    刘奔忙行礼,“三郎君,这位高长史…”


    “哦——原来是高长史啊!”谢三省拉长了音,见高钧得意之色更盛,语调急转直下,“没听过,长史是什么官?”


    高钧脸都绿了,不过碍于他的身份也不好发作,“高某见过谢三郎君,久闻…”


    谢三省根本不等马屁拍完,扭头又问刘奔,“小小长史,竟要挨着我岳丈坐,不合适吧?”


    “……”


    刘奔心道:我不过就是个家生奴,这叫我怎么答?


    高钧一惊,瞥了瞥苏崇,镇国公大张旗鼓到郧乡县来下聘求亲的事,他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亲家竟只是个县丞吗?


    却见苏崇眸子清澈,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


    “来呀,把高长史的食案,搬到适合他的位置上去。”谢三省探头朝末席看了看,胡乱一指,“就那儿吧。”


    刘奔哪敢耽搁,忙叫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将食案整个抬起,朝外走去。


    谢三省向前两步,“高长史,请吧。”


    高钧虽咽不下这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拂袖而去。


    刚刚这一幕,发生得迅速而又悄无声息,远在末席的县尉孙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侍者端了个食案放到身边,孙晟凑过去跟来人道:“这位郎君如何称呼啊?我是本县县尉孙晟。”


    高钧一肚子气,哪有空理他,别过头去没说话。


    孙晟也是个没眼色的主,只顾着炫耀,“哎,你看见左首位坐着那位了吗?那可是镇国公的亲家,我的同僚!我们日日都在一起,关系可亲近了!”


    “是嘛!”高钧怨气十足,“我刚被他赶过来,你就来火上浇油,你们关系还真是亲近啊!放心,回去我定要告知李刺史,好好给你记上一笔!”


    ……


    有东床快婿帮自己出了气,苏崇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席间不少人给老将军祝寿敬酒之后,都跑到他跟前来献殷勤。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是观望的态度,宴席座位一事将事情变得清晰明了。


    苏崇活了整整四十年,还从未有过如此风光的时刻,千杯不醉的他,竟感觉有些飘飘然。


    屏风另一边的林氏,也是一样的状况,众夫人娘子们将她和苏韵,从头发丝到鞋子夸了个遍。


    林氏瞧着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能在一群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的女儿,愈发洋洋得意起来。


    女儿也真是争气,这么大的场面还能保持言行得体,一颦一笑间不失闺秀风范,再看司马氏,嘴上虽没说什么,面上那满意的神色可是骗不了人。


    还有位夫人称,女儿的美貌定是源自于她,林氏听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夫妇俩过了十分梦幻的一天,以至于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美美回忆意犹未尽,将这一整天又参加寿宴,又给谢家回礼的忙碌和疲乏,尽数抛诸脑后。


    一夜无话。


    次日,苏韵一大早便被拉起来试这试那,坐在铜镜前哈欠连天地,任由藏春雪信玉奴玥娘,轮着番地往她头上插首饰。


    本来打瞌睡头就重,再加上这么多金银珠玉钗簪,她只微点了下头,便惯性使然,猝不及防朝前栽去,还好藏春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捞住。


    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藏春忍不住心疼道:“不然叫娘子歇会儿,我替她试行吗?”


    玥娘冷哼道:“那你明日能替四娘子出嫁吗?她得适应头上这个重量去站、去行、去坐,明日才不至于出差错,赶紧去打些冷水来,给四娘子擦擦脸。”


    藏春只好照做。


    林氏清点完嫁妆便来看苏韵。


    原本跟严家定亲时,准备了二十八抬嫁妆,如今瞧这情形,林氏与苏崇一商量,咬牙又给女儿添了八抬,凑够了三十六抬。他们的家世跟国公府自然是没法比,可也希望尽所能给女儿最好的。


    林氏一进门,便看到身着深青色大袖喜袍的苏韵,她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像极了画中走出的人儿。


    这喜服还是林氏一针一线绣的,以前做到一半时,也曾让她试穿过,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临近婚期再看她穿这么一身,林氏鼻子发酸,眼眶又热了起来。


    玉奴最了解自家主子,忙上前道:“夫人,这口脂的颜色,我们还没拿定主意,要不,您给看看?”


    林氏用力眨了眨眼,点头称好。


    “夫人,”玥娘道,“迟些要去司马府铺床,您看谁去合适些?”


    林氏早有成算,“铺床需得有‘全福’之人,我已经着人去请了,你和玉奴跟着去吧,雪信她们两个毕竟年纪小不懂事,再让人家笑话。”


    所谓全福之人,要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林氏想来想去,只有好友韦瑗适合。


    说话的功夫,苏韵已经脱了喜袍,由藏春伺候着,用冷水拍了拍脸,清醒了许多,闻言抬头,见雪信急得就要跳脚,便笑道:“阿娘,还是叫她们两个去吧,毕竟是要随我嫁过去的,认认路也好啊。”


    雪信忙不迭点头,“夫人,我们去了绝不张口,玥嬷嬷叫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行吗?求您了!”


    林氏无奈,“好,那你们就跟着去,不过,可不能给你们主子丢脸啊。”


    雪信大喜,“一定!”


    “可待会儿娘子还要沐浴熏香,要不,我留下来吧。”藏春道。


    “也好。”林氏颇为欣慰,藏春毕竟比雪信年长两岁,做事还是要更稳妥些。


    苏韵突然想到,昨日寿宴上好像并未见到惠阳县主,明明是来祝寿的,却没露面,实在是奇怪得很。


    “对了阿娘。”她头上太重,只得直挺挺转头,“昨日寿宴前,您见着惠阳县主了吗?”


    “县主?”林氏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林氏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要看热闹!明日,怕是全县的目光,都要落在你身上了!”


    *


    雪信跟在韦氏,玥娘和玉奴后面,一起进了司马府,打从一进门,她这眼睛便不够看了,不过她谨记着夫人的嘱咐,并不敢明目张胆去张望,只能时不时偷瞄上几眼。


    这比苏府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院子,四周许多说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地面平整光滑拼成图样的青砖,还有来来回回足有几十成百的侍婢——光看衣服颜色就知道分了不止四五种,这么多新鲜事,她晚上定要逐件讲给藏春阿姐听。


    “谢三省,谢三省,你给我站住!”一个带有怒气的女声,大声喝道。


    雪信正走在游廊里,闻声一惊,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位妙龄小娘子,正追到院子正中,谢三省则一脸不耐烦顿住脚步,头也没回。


    明日就要跟我们娘子成亲了,今日还在这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


    雪信心里的火,蹭地一下窜起来,见玥娘她们没留意,渐渐放慢脚步,在转弯处直接躲在木柱之后,等她们走远了,蹑手蹑脚回到刚才的位置,蹲下来以栏杆遮挡,好继续偷听。


    “谢三省,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你要我说什么?”谢三省翻着白眼转身,“我要成亲了,你不是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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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了吗?”


    “你怎么能这样呢,一声不吭就跟别人定亲?”那位小娘子显然很是激动,还想上前,“你知道吗?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谢三省伸手隔在两人中间,跟她保持距离,“哎,你可别乱说,你明明是来祝寿的!”


    “我就是来找你的!就是来找你的!!”小娘子气急,伸出粉拳就往他身上捶。


    “哎!哎!你再打我我还手了啊!”谢三省一边挡一边道。


    雪信躲在栏杆后面咬牙切齿。


    好哇!怪不得娘子之前说他是浪荡子!这是招惹了人又不想承认,人都追到家里来了!


    她刚要起身,忽觉肩膀一沉,整个人被压了下去,一扭头,竟是玉奴。


    “玉…”


    “嘘——”玉奴示意她噤声,接着左顾右看见没人注意,扯起她便走。


    “县主,别闹了!”谢三省被缠得心烦,一拂袖差点将人甩了个趔趄。


    惠阳县主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一抬头便红了眼,带着哭腔道:“一个多月前,我写信给你,问你郧乡县好不好玩,我也来跟你一起,给老将军祝寿可好?你还给我回信说好。”


    谢三省一楞,旋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他当时正在司马府,找了个外祖父的亲随学舞剑,想舞给苏韵看,正学到兴头上,谢怀序说有人给他来了信,好像还大概读了一遍,他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去,只记得说要来祝寿,便随口说好。


    原来写信的人竟是县主吗?他咂咂嘴,这下误会可大了。


    “我这么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却转身回了西京,我想着,许是你有什么要紧事,我等你回来便是。”县主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谁知,你一回来,司马府的门都没进便定了亲,我不管,反正你得跟我说清楚!”


    谢三省脸都皱成一团,“我说什么呀我,这都是误会。”


    “既是误会,赶紧把亲退了不就行了吗?我都打听过了,她不过是区区县丞之女,还敢硬缠着你不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谢三省头都大了,感觉怎么越说越乱,“我说给你回信是误会!我压根不知道是你…再说,县丞怎么了?不偷不抢的,脚踏实地一方父母官。”


    听他向着对方说话,县主登时来了气,银牙一咬,“父母官?信不信我叫他再也做不成官?”


    谢三省面上表情骤然变得冰冷,“县主可以试试。”


    县主见他的模样,也知道他真生了气,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主动低头岂不是示弱,只好梗着脖子道:“我跟他无冤无仇,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跟我说清楚…”


    “我成亲,跟你说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


    “我们好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谢三省冷冷打断,“这天底下,年纪差不多的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有何特别之处吗?”


    “谢三省,你——”


    “我什么我?我已经是有妇之夫,与内子鹣鲽情深,还请县主自重。我要是你,就赶紧去给我外祖父赔个不是,我管你是编个什么理由,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没能出席寿宴,不然改日,我定要到谯王府问个明白!”


    县主委屈不已,咬唇忍泪。


    她又不是故意缺席寿宴的,还不是听到他定亲的消息太过伤心,本想到酒肆借酒消愁,谁知一不小心喝得酩酊大醉,清晨醒来身边还睡着两个俊俏郎君,虽然衣衫还算整齐,可传扬出去毕竟有损名声。


    寿宴当日,司马府门前必定宾客云集,她这副样子,怎么露面?


    更何况这趟出来,本就是打着给司马老将军祝寿的旗号,要是让她阿耶知道,她是来找谢三省的,还不得打断她的腿?


    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恨恨瞪着他。


    “县主金尊玉贵,谢某大婚,便不留您喝喜酒了。”


    说完,谢三省扭头便走,没有一丝迟疑。


    ……


    另一边,雪信一直被玉奴拉到一早搭好的百子帐,韦氏对引路侍女道过谢,对方转身离开之后,玥娘忙将帐幕拉紧,转头对雪信怒目而视。


    雪信自知理亏,但她自觉刚刚所见一幕,比任何事都来得要紧,于是先说软话,叫玥娘先消消气,接着把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学了一遍。


    听完,玉奴眉头紧锁,可韦氏和玥娘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要我说,这床也不用铺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娘子,她定不会再嫁了!”雪信忿忿道。


    玥娘也不吭声,转头将带的包裹一一展开,韦氏也去帮忙,玉奴迟疑片刻,也开始动作起来。


    雪信气得跺脚,“玥嬷嬷!”


    玥娘冷冷抬眼,叱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做事,还是做你家娘子的主?别说国公的郎君,就算是外面阿猫阿狗,有几个弱冠之年还没有通房的?没有满地跑的庶子,就算四娘子命好了!这亲是结是退,还轮不到你置喙,赶紧干活,不然我叫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