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原地，脚后跟强烈的痛楚正在无声告诫她，不要这么狼狈地走上去，一定要优雅！


    等到电梯门快要合上，她才反应过来，疯狂地按电梯。


    和她的局促截然不同的，正是电梯里的那个男人。


    他只是静静地伸出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一股冷气混合着某种洁净凛冽的气息，被动作带出来。


    苏亦水下意识抬头看。


    他比穿了十厘米高跟鞋的苏亦水还要高半个头。


    眼睑低垂，背光，眉目都是安静的，只有在伸手挡门的片刻，阴郁的神情中才短暂袒露出温柔。转瞬，他又回到自己的影里。


    苏亦水知道自己没剩多少可以尴尬的时间，索性就装傻，把他那张脸，看个完整。


    他长着一张残忍的脸，一张置于强烈的不屑和冷漠间的脸，并不像真实的存在，苏亦水只有在立绘里看到过这样的脸。


    如果是游戏中的角色，那这张脸的建模师在完成这个作品后大概可以死而无憾了。


    眼窝很深邃，皮肉紧紧贴着骨头，双眼皮褶皱很深，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陷进去那样，眉骨很高，眼睛里没有高光，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薄衬衫却一丝不苟地裹覆在他修长的四肢上。


    苏亦水喉咙发紧，全身的细胞都紧绷了。


    她走了进去。


    梁崇原迟疑片刻，但是从那极具弹性在额前卷曲的栗棕色长发中，判断出，面前这个人——是那个脸皮较厚过分自来熟的邻居。


    今天很不一样。


    她化妆了。


    梁崇原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电梯内的空间很大，两个人原本可以各占一头，他却往前走了半步，与苏亦水隔开，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苏亦水在一旁疯狂打字，丝毫没有注意到，电梯屏幕上不断攀升的数字。


    【苏亦水：你知道我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吗？】


    【苏亦水：我旁边站着比情人节限定卡面还绝的SSR。】


    施可然直接激动大喊：“那还愣着干什么？直接上啊！”


    声音从电话那头泻了出来。


    苏亦水被吓得一怔，她立即捂住手机，惊慌失措地挂断语音通话，她居然忘记带耳机了！


    电梯这个场域里有两股显著的气息，在她这个方位的尴尬气息不受控制地蔓延至男人的方向。


    苏亦水缓缓抬头，对上梁崇原探究的视线，向上指了指。


    21楼。


    没错，她要去的楼层。


    什么？！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就是自己那个邻居？苏亦水用了两秒接受了这个现实。这下好了，她根本不用去招惹人家了，自己什么德性，他全知道了。


    那股尴尬瞬间换成了绝望。


    苏亦水甚至还幻想从第三人称视角看自己的外形是否优雅。


    短时间内，梁崇原就在她脸上看到了三种复杂多变的表情转换。


    “那个。”苏亦水还是带有侥幸心理，“楼上是我妹妹家。”


    欲盖弥彰：“双胞胎妹妹。”


    说完之后瞬间后悔：我干嘛提一嘴啊？没准儿他早就忘了，或者这人只是来2101做客的，根本不认识我。


    梁崇原：“？”


    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


    既没有揭穿，也没有承认，如果她想让梁崇原装作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她注意到，男人手上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面装了食材和一副刀具。


    苏亦水的心理活动顺利的话大概已经可以支撑一整部好莱坞B级片的时长了：他应该不是帮我扔垃圾的那个吧？点头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认不认识我啊？算了，长得帅也没用，心眼子太小了。


    苏亦水还是离不开对他汉尼拔式的想象。矛盾地在“赶紧离开”和“电梯慢点”这两种思维中摇摆。


    空气中迷迭香和罗勒的味道在不自然的晃动。几乎被消毒水掩盖的苦橙味来自上层，混合阳光晒过棉絮味道的温暖气味来自下层。


    两股香气就像皮革之于金属那般契合。


    若有似无地争夺着香辛料的主导地位，在空气中纠缠。


    梁崇原捕捉到了，微微蹙眉，他对气味一向敏感。


    她，太过特别。


    走出电梯，最后一丝情绪也从他脸上消失。


    苏亦水心有不甘地跟了上去，不管他认不认识自己，总要知道名字。


    她利落地走到他跟前，伸手牵还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笑容明媚：“认识一下，我叫苏亦水。”


    梁崇原已经开门进屋了。


    大约隔了几秒钟，他没有伸手，回应：“你好，梁崇原。”


    梁崇原好像看见了在她身后的小精灵的翅膀，振动频率，由慢转快。不禁感叹，一个人的表情怎么能如此多变且富有。


    “梁崇原，之前的事，我们都忘记好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微微颔首。


    苏亦水得到这个保证后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家门口又被快递堆满，还被堆成了俄罗斯方块，她慌张地打开门，一股脑儿把快递盒推进家门，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对上那双写满问号的眼睛。


    梁崇原看着那只仓鼠，把囤积的“粮食”一点点搬回家，避光一般躲避着自己 ，嘴角上扬，等回过神来，他立即止住，抿紧的双唇和紧闭的大门一个下场。


    苏亦水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施可然的问候。


    “马上到你家了，记得下来接我。”


    施可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续了。但她的好奇中带着深深的怀疑，在她眼里苏亦水眼光极高，对于三次元的男性极为挑剔，就连纸片人也只挑最帅的养，从她口中能说出帅的男性，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苏亦水躺在沙发上，紧紧抱住自推娃娃，赶紧点开游戏净化一下眼睛，她要摒除自己对三次元男人的杂念。


    游戏加载时界面黑色，映出了苏亦水的脸，她没有化很浓的妆，只是勾了一个上扬的黑色眼线，嘴唇的颜色确是极艳的，唇心中间是一抹血，由于唇膏太干裂开，她舔了舔，一股铁锈味。


    原本应该准备暖房party的人正在努力肝主线，而作为客人的施可然两只手甚至没有空闲。


    施可然：“客官，你要的啤酒。”


    “冰冰箱里吧。”苏亦水换了一个角度玩手机。


    “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得寸进尺哎。”施可然总是莫名其妙就着了她的道，听了她的话。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减脂健身，结果还是给她买了碳酸饮料。


    苏亦水听到这话，立即黏了上来，撒娇道：“等我们运动完，正好需要补充电解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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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镇的爽爽喝上一口，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幸福。”


    “嗯嗯，确实需要补水。”施可然仰起头，接受来自苏亦水地按摩服务。


    人就是这样，总会被苏亦水的花言巧语蛊惑。


    施可然：“你那个SSR五星卡呢？怎么样？”


    “算了。”苏亦水不想提那个并不美好的初印象。


    他看上去不像个好相处的人。


    “怎么能算了！有没有照片。”施可然太想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苏亦水：“没有，偷拍不太好。”


    施可然没多问，比起男人，她还是更关心苏亦水和李文觉的聊天结果：“新编的剧目大概会在十月份左右首演，现在主演人选还没定。”


    施可然见过苏亦水跳舞的样子，是完全不会和眼前的人有任何关联的。


    她是被舞台眷顾的幸运儿，毫不夸张地说，苏亦水是她见过最具感染力的舞蹈演员，只要站在台上，人们的心脏就会随着她揪到各处。


    十三岁那年，正在琼玖杯比赛的她，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用一支舞征服了评委，自此，苏亦水也成了往后每一届舞蹈生心中的最完美的那个心理投射。


    施可然最开始和她见面时并没有被这满身的光环吓退。


    她遇见苏亦水的那天，就知道她们会成为朋友。


    苏亦水只是在用完器材后把凳子用酒精棉片擦拭一遍，再把器材交接给她，就是这个瞬间，施可然决定要主动。


    后来慢慢和她相处，才发现她根本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而是彻头彻尾的幼稚园大魔王。


    苏亦水看着她，真诚地说道：“我会争取到的。”


    复健是极其痛苦的事，而她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回。


    “我相信你。”施可然不经意间露出担忧，“不过，你的肩膀真的好了吗？”


    作为观众，她当然想看见苏亦水对这个角色完美的诠释，但是作为朋友，她希望不是以透支身体的方式。


    苏亦水点点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手臂习惯性脱臼是旧伤，脊柱侧弯是新的隐患。她不想被伤痛的恐惧笼罩，只能欺骗自己去忘记。


    苏亦水用暴饮暴食和沉溺网络来消解这份痛苦，以颓废对抗丧气。


    在空房间，苏亦水安装好运动器材，重新拾起地上的哑铃。


    两个人练完三组力量训练后，浑身湿透，大汗淋漓地躺在地板上。


    “我们真厉害。”苏亦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其实中间一组她歇了一会儿，不是一口气做下来的。


    施可然比着大拇指：“你们学舞蹈的才是真厉害，吃得比鸟少，练得比牛多。”


    苏亦水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凭什么大家会觉得舞蹈生柔弱无骨，娇软无力？但凡见过她们练功，听过走廊外的哀嚎，踩过满是汗水的地板，就不会用矫情这样的词概括她们。


    这也造就了苏亦水遇到挑战就忍不住想攻略的性子。


    “说起来，”施可然突然翻身凑近，“你那个SSR邻居……后来真没下文了？”


    苏亦水望着天花板上晃眼的灯光，眯起了眼睛：“有啊，我在想怎么刷好感度呢。”


    「目标状态」


    *理智：100/100


    *属性：ssr


    *好感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