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味药

作品:《无药可医

    如出一辙的场景和话语,几乎在顷刻间便将左京墨牵进了那段,曾经令他无比快乐,回忆起来却又如同风湿骨病般,隐隐作痛的记忆里。


    两道相似的身影重重叠叠,她那强装出的青涩声音成为识别二者的最大突破点,听起来依旧鲜明悦耳。


    落日的光辉给这片大地镀上了浮动的流金,世界因此陷入一片柔焦。


    狡猾而顽劣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明明隔着半臂的距离,乍一看,却像是在紧紧相拥。


    额间因为闷热而渗出粘腻的汗。


    呆萌企鹅站不住脚,扑腾了两下毛茸茸的鳍状肢,见左京墨依旧是没什么反应,以为他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换装”感到无语。


    说话声在悄然间小了几分。


    “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没问过他的意见,也没同他讲过自己要打扮成企鹅的这件事。


    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他对这段初遇的记忆是否还印象深刻,沈灯心自己也未曾可知。


    以后做决定前果然还得是先做好背调,不然真的很容易被人gank到没话说。


    “还好,”左京墨停顿了三秒种左右思考问题,他轻颤睫羽,打破寂静:“玩偶服哪儿来的?”


    “借的。”


    沈灯心低头,手动摘下玩偶服的脑袋,绷紧嘴唇如实相告:“我路过那个电竞社团,看到有人穿这个,一下子就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你的那天,穿的也是这样的一款企鹅玩偶服。所以就……”


    “嗯。”他点了点头,接过沈灯心手中的玩偶服脑袋,抱在怀里端倪了一下,“和当年的玩偶服确实挺像,尤其是这个凸出来的小嘴巴,也是金黄色的。”


    “你连这都记得?”


    “我的记忆力还没差到那种程度。”


    此话一出,无异于给沈灯心喂了一计强效的定心丸。


    她抬眸,舒展开的眉眼一寸一寸的亮起来。


    原来,他都还记得。


    沈灯心想,某种程度上,左京墨如若连玩偶服的这些细枝末节都记得,那自然也就记得穿着玩偶服的她。


    以及,他们的第一次初遇。


    这或许可以变相的说明——


    她在他的心里,又或者是记忆里,依旧占据了一席之地。


    沈灯心的眼尾晕开浅浅笑意,问:“那……你当年,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第一印象?”左京墨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含糊其辞道:“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沈灯心反驳:“可你连企鹅嘴什么色都记得啊!”


    “……”一人一企鹅站在食堂旁边,左京墨侧身避让行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打的措手不及,“怎么非要问这些?”


    “就突然很想知道啊。”沈灯心跺脚,说话间离他更近了些,“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穿这么沉的玩偶服走过来,到底有多累。你就发发善心,告诉我吧。”


    她扭了扭企鹅玩偶服那圆润的腰身,语气带翘。


    夕阳下的流光照到她的脸上,左京墨快速的上下打量过她,视线最后停在她脸颊的,那层被光照的发亮的细软绒毛上。


    引以为傲的理性因子停滞不动,左京墨慌忙的收回视线,舔了下唇。


    “就……”


    “挺可爱的。”


    “这样啊……”沈灯心嘴比脑子快,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不不不不对!你,你刚才说什么?”


    红霞几乎在同一时间映照在二人脸上,左京墨呼出一口气,重复道:“我说,还挺可爱的。”


    “……”


    ???


    轻飘飘的话音从天灵盖上落下来,沈灯心从头酥麻到脚,与左京墨对视上的刹那,大脑褶皱一下子被抚平。


    “等下!”她还有些不可置信,指了指玩偶脑袋,又指了指自己,亮晶晶的眼睛里容不下半分虚假:“你,你是在说它可爱,还是在说……我可爱?”


    再一再二不再三。


    脸皮薄的人刚才情难自已,说出那五个字后已经臊的不行,现在哪儿还禁得住她这一再的盘问。


    “听不清就算了。”左京墨捂嘴咳嗽了一声,抱着玩偶服脑袋就往前走。


    沈灯心追在他后面:“左京墨!你还没回我话呢!走这么快干什么?”


    “……着急吃饭。”


    “那你可以边走边说啊。”


    “……”


    玩偶服限制了沈灯心的行动速度,左京墨故意走快不说话,偏过头看见她那张焦急的脸后,唇角挂笑。


    没人知道。


    五年前,同样的位置。


    在两人对视上的那一眼时,左京墨便有如过完了一生。


    -


    食堂里的饭还是那么的便宜大碗。


    沈灯心盛饭的时候,还因为太过瘦了被食堂阿姨怜爱,把剩下那点土豆牛腩全塞进了她的碗里。


    吃完饭,她换下玩偶服,同左京墨一起来到电竞社团前归还玩偶服。


    原本还因能再见偶像一面而有些神采奕奕的男生,隔着老远就在向沈灯心招手示意。


    等再走进些,看清是左京墨替她拿着玩偶服后,整个人却直接傻在原地。


    沈灯心先走过来道谢,在玩偶服上叠了三张红色大钞:“今天用了你们的玩偶服,真是麻烦你们了。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这这这这,这都是小事,不用给钱的。”男生有意避开左京墨那双探究的眼,匆匆说道:“而且,你刚才都给我们签名合照了,我们就更不能要钱了。”


    “不行,”沈灯心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虽然我尽量不去弄脏玩偶服了,但走路过程中还是难免会蹭到东西。这些钱如果不够赔的话,你再跟我说。”


    见男生还是不肯,她看了眼左京墨,请求队友的支援。


    “你就收下吧。”


    左京墨看了男生已久,终于想起这个人正是自己教过的学生,怪不得觉得眼熟。


    “租借这种东西,本来就应该给予报酬。”他说,“况且,玩偶服的清洗也需要钱,向校方报备的话,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批下来钱。”


    “左教授……”


    男生还是太不敢直面左京墨的眼睛,接过玩偶服后一溜烟的躲到了棚子里面。


    沈灯心将男生的举动收入眼底,却没多问什么。她跟在左京墨的后面,坐上车,向后调节了一下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


    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


    天色一时间阴沉的有些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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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薄的空气愈发闷热,沈灯心莫名觉得压抑,看见左京墨正在启动车子,找了个话题聊。


    “你和那个男生认识?”


    她问,“总感觉,他好像很怕你。”


    “那是我之前的学生。”左京墨点着车子,将车内的外循环系统打开,“之前有空的时候,偶尔会过来教书。他老是挂科,不愿见到我也正常。”


    想到听讲座时那群女生对他的评价,沈灯心摩挲了一下下巴:“难怪今天我听那群小女生说什么,你是中医学部‘最不捞人’的老师。你这么严,我要是学生,肯定也想躲着你走。”


    “不严怎么能行。”左京墨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寸步不让的态度,“如果我教的是别的专业,我也会捞学生,谁都不愿意再出一套卷子,再带那么多学生。”


    “但他们学的是中医针灸学,以后都是要出去当医生的。我对他们马虎,就是在对他们以后的病人马虎。”


    “生命没有再捞一次的机会。”


    一个又一个的学生从旁闪过,沈灯心凝视着他那双认真的眼,无话反驳。


    倦意上涌,她闭上双眼小憩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车堵在兰香路前的桂阳路路口,半天才动弹个几米。


    容易堵车这事,天城倒是和汉城有着高度的相似。


    缓过来了些精神气,她望向窗外那条分外热闹的小吃一条街,透过层层高楼,目光定格在一栋略显老旧的住宅楼,冷不丁地开口:“我想去看看。”


    “晚上没吃饱?”左京墨偏头,还以为她是饿了,想再去小吃街吃点东西。


    “不是,”沈灯心回过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歉意与眷恋,“这儿离那个''家''很近,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哪怕只是待在楼底下看一眼也行。”


    他们之前一起住过的出租屋,就在面前这条小吃街的后方。


    自两人分手过后,她便再也没有回过天城,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沈灯心当初也并非一点真心没动,只是对夺冠一事太过执着,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这才匆匆忙忙了结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


    其实,昨天她便想找个机会过来看看的,但总感觉左京墨那边的心情不太好,也就没提这件事。如今“家”近在咫尺,“男朋友”也正在身侧。


    虽然都是过去式,但如果说不想回去看看,那绝对是违心话。


    左京墨向右拐进停车道,踩下刹车,手停在方向盘上。


    沉默良久后,淡淡的说出一句话:“为什么想回去?”


    “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理由的吧。”沈灯心隐约察觉到他对自己回到那个“家”的抗拒,搭到车门上的手抽回来,缓缓覆到了他的手上,“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几年,我也时常梦到这个家,既然都到门口了,你就陪着我一起去看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左京墨也不好再拦住她什么。


    车按照曾经的那条路驶进小区,翻新过后的住宅楼再也没有了脱落的墙皮,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车在十一号楼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停下来。


    沈灯心跟着他走出停车场,原本只是有些闷的天气却突然狂风大作,一道如同镁光弹般的白在天空中闪过,惊雷乍响,吓的她直接挽住了左京墨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