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茶玄初vs茶季纯4

作品:《替嫁王妃她超强的

    院落之中,不知何时早已腾出一大块地方,只等茶玄初一声令下,便有一队宫人紧锣密鼓地将各种各样的摆阵用品搬上来,物品芜杂,巨大的藩旗上,画着各种各样的鬼神、佛像,宫人们将那些旗子放成圈,又用红丝将旗子连起来,围成巨大的圈。


    中间再布置上祭祀台,供台,各类器皿,奇形怪状的所谓祭祀品,比如羊角,牛骨,金元宝,竹子,没什么章法,声势浩大很能唬人。


    万众瞩目中,从院子角落,一个一身黑袍、戴着面具的人走到祭祀台上,冲站在主位的太子茶玄初召开双臂,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合臂礼。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太子殿下,金蝉当日算出纯王与王妃的命盘皆有大煞,乃是互克之相,此等命盘相消便能彻底解煞,今日,我为纯王与王妃再卜一卦,若是相涨之相,二位此后便平安顺遂了。”说罢他转身,举起铃铛。


    茶季纯面上有些疲惫,迈出一步,似乎有些腿软,人也有些不清醒,金原舒连忙扶住他。


    茶玄初很关切,“小纯可是有什么不适?”


    茶季纯脸色有些苍白,拍了拍金原舒的手背,似乎是在宽慰她。


    “太子殿下,臣无事。”


    他看也没看金蝉,径直往阵中走去,像以前那样,正面对着祭祀台,在那把形状奇特的木椅上坐下了。


    金原舒跟着他,站到他身边。


    她望着此人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不知他究竟是何门何派,又或者说他无门无派,只是装神弄鬼,但这个人了解髓虫,知道它的习性,甚至知道她饮酒血不止,光凭这两点,就不能掉以轻心。


    一阵缓慢的轻铃,如小雨渐落。


    金蝉大师忽然加快了速度,摇着铃铛,猛然转过身来,对上金原舒。


    两人相见,都是微微一愣。


    夜话人么?这狐狸面具,头型,身形,唯独没有驼背。金原舒进了王府后,偷偷寻摸过几次,那夜话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无影无踪,敢情是混到东宫里做法师来了。


    她发现对方似乎也认出她来了,于是将食指放在齿中轻咬,然后在手背上抹了抹。


    金蝉大师也认出她来了!


    这就是那日在夜话楼,问他问题的少年……怎么,竟然是个女人?还嫁给了纯王爷?


    金蝉大师略过她,走到殿门口,向太子请旨,“殿下,此阵还需王妃放血祭阵,恐怕冲撞,还请抬两块屏风来挡一挡。”


    茶季纯想阻止这荒谬的行为,刚要起身,被金原舒按住了肩膀,她眼珠晃了晃,示意他不要有任何动作。


    茶玄初抬手允了,下人们抬了两块十分轻薄的屏风上来,挡在阵前。


    金原舒便和金蝉做起了戏。


    金蝉很夸张地抽出刀,在空中划开巨大的弧线,先将自己的手剌破了,又割开金原舒的手腕。


    堂前有人看见血溅上幕布,面露嫌恶。茶玄初又倒了杯酒,饶有兴致盯着那边。他不担心那三个人密谋什么,他早就在附近安排好了会读唇,会听音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他这边。


    金原舒一只手掐住自己的手腕,看了眼金蝉,他便十分配合,“王妃,为了加快些,在下得罪了。”


    金蝉掐住金原舒的手腕,将她的血往外猛推。


    两个人的血一相融合,他便在脑内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十分美妙的声音。


    他们不需要再有任何的交谈,任何的眼神接触,融合的血液让他们中间产生了一缕链接,通过这种链接,他能听到金原舒体内那只沉睡的母虫对他的呼唤。


    “母虫!母虫在你那?”


    “不准确,你可以这么认为,我是众女。”


    “众女大人!您还活着?请问众母是不是也还活着?”


    “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那道女声十分冰凉,将主导权拿走。


    “有军队闯进族地,抓住所有人,每个人都遭遇了严刑拷打,他们想知道族内祭祀地的位置,问不出来就杀人,他们杀了大部分人,带走了一些。”


    “是谁闯进来?”


    “太子,都是太子的人。”


    “你出现在夜话楼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您,找到母虫的下落!那天我被太子带走之时,感应到母虫也消失了。”


    金原舒的思路快速跳跃,”所以你把族内的秘密告诉他,让他留你一命,你帮他找母虫?“


    ”不!太子原本就知道母虫的存在!我怎么可能帮他找母虫?我只想确认您,确认母虫还在世上,众女大人,您如今已经和母虫融为一体,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再能伤害您了!“


    金原舒闭了闭眼睛,避免有人看到她的眼神。也就是说,冲煞这场闹剧,其实是夜话人为了找她和母虫的下落,借着太子和长公主在朝中筛分势力,行的一箭双雕之计,所有人的目的都达到了,唯独茶季纯。


    没有任何人考虑过他。他发病,恰好给了所有人利用他的机会。即便是一次一次加重他的病情,也无人制止,无人怜悯,甚至连他的亲生母亲,也不曾做什么。所有人都默许了!所有人都想从他身上谋到好处!


    京城,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时间紧张,他们之间的交流时间剩得不多,但众女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和种族的存亡毫无关系,“你的妻女呢?还活着吗?”


    “被太子囚禁,他以此威胁我为他做事。”


    “我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不!不重要了,我会死,她们会跟我一起死!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您,母虫,请您告诉我,我做的事是您所愿吗?求求您,告诉我吧。”


    她很干脆地回答,“是的,如我所愿。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害了好人。”


    “我已经尽能力提醒过像您一样幸存的族人,也确认了您还存在,用这里人的话来说,仁至义尽。其他的,我不在乎,她们也不会在乎!我已经听到了母虫的声音,母虫还在,您还在,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混蛋!你的妻子,你的女儿,才是你存在的意义!醒醒吧!那就是一只死虫子!”


    夜话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柔和,平静如水,好像获得了人生的真理和解脱,“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没救了。


    这是金原舒立即想到的三个字。


    葬兰族里,全都是和他一样的族人。在他们的生命里,除了守护大裂隙祭祀地里的那只虫子,那只长得像甲壳虫,通体黑色,封在琥珀里的死虫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意义了,他们把这种使命带给自己的后代。


    这种人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母虫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他沉默地闭了闭眼睛,之后,他犹如疯癫一般,推开金原舒,将那只装着血的钵端上台,跳上了祭祀台。


    他开始用木棒沿着钵边划动,速度越来越快。


    人耳听不见这种声音,茶季纯体内的虫子却十分敏感。他口中呢喃着什么,金原舒望着他,发现他居然会唱做虫祭时,众母才会唱的祝词,那是首歌颂母虫功德的曲子。


    简直可笑至极!


    一只死虫子居然还有功德。


    金原舒侧目盯着茶季纯,发现他此时面色更加苍白了,他右脚尖放得比左脚更前。那是他们的暗语,这说明茶季纯是真的发病而不是演的!


    可是明明钵里有血,发出的声音不再引诱髓虫。而且她明明提前很久开始准备了,让茶季纯吃封闭髓虫的药,那药里偷偷混着她的血,能给他建一层无敌的抵抗层。即便刚才宴会上有什么粉末气味之类的东西,也构不成威胁了!


    额上有什么水渍,她看向天空,细密的雨丝落进她瞳孔,一圈圈漾开。金原舒浑身发紧,腹中泛起恶心。又是这种十分讨厌的感觉,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上一次是茶季纯发病,这一次还是。


    他爹的,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金原舒看向正在台上跳舞的金蝉。


    他爷爷的!


    她刚才叫他去送死,却忘记这里给他搭了个舞台。他死前作秀,那首祝词,能让山谷里所有髓虫活跃起来!那是那些死虫子的舞曲啊!


    她心脏抽痛。


    千防万防,没防住这招,这招比那钵还狠十倍。明明已经想了这么多招,能做的都做了,却还是没控制住场面,而且这场面,竟然是她一手催成的。


    金原舒冷了脸,转过身来,透过薄幕,看向安坐椅上的茶玄初,她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视线甚至透过薄纱,看见茶玄初脸上的冷笑。


    她杀心渐起。


    金原舒握住自己的手腕,将伤口挤破,又有血喷涌出来,像血雾,散进空气里。从不久之前,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一些变化,如今在夜话人这里,正好验证一二。


    茶季纯的眼神忽然垂下,毫无波动了直直望着祭祀台底某个部位。金蝉停下了魔舞的步子,止住吟唱,呆傻地立在原地。


    他们的意识,被母虫接管了。


    金原舒脑海中,响起了两道声音。


    “痛,好痛,好痛啊,忍住,一定要忍住,绝对不能露出破绽,绝不能功亏一篑,坚持,可是好痛!好痛啊!”


    “母虫认可我了,母虫认可我了!众女还活着,众女还活着,葬兰族有救了,有救了!我守住了,我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果然是最接近母虫的人!”


    母虫同时进行了威慑,茶季纯的痛呼渐渐小了。


    金蝉双目猩红,突然端起那只钵,将钵里的血尽数喝下了。


    他跑到殿前,张着血盆大口,狐狸面具活像一只妖怪,他大喊着,“太子殿下!金蝉此生,从未见过此等相涨之相啊!纯王爷与王妃,乃是天生一对,如今命盘合一,天命所归,更是王朝福星,可庇佑万民啊!极福神尊现世!恭喜殿下得此祥瑞!”


    殿上众人纷纷下跪,“恭喜殿下得此祥瑞!”


    茶玄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又立即恢复平常了,他站起来,笑着,“孤心甚慰,今日此番,那些关于凶煞的谣言,便可消除了!”


    趁他说话的功夫,金蝉已走近了,他低着头,走到茶玄初桌下,冲他拜了拜,“太子殿下,既如此,金蝉斗胆向您讨个赏赐。”


    这番举动叫他有些狐疑,金蝉平日对他可谓卑躬屈膝,言听计从,赏赐别说接了,从未主动要过,不过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当赏,当赏,金蝉大师想要什么?”


    金蝉猛然向前扑去,同时拔出袖间藏的刀子,浑如疯魔,举起刀子便往茶玄初头上扎去。


    堂下所有人都吓得痴呆,连离桌最近,守在大柱边的两个侍卫都因为沉迷方才的场面,没有反应过来。


    一支箭矢飞速划破凝固的空气,只听见噗嗤一声,那箭刃洞穿金蝉的心脏,射裂盛着青葡萄的白瓷碗,咚得一声嵌进茶玄初面前的红木桌中。


    金蝉瞪大了眼睛,下一瞬瘫倒在地,手中的刀滚出三步远。


    在所有人惊慌失措之时,茶玄初看向箭来的方向。


    只见院中,拉弓而立的茶季纯将两扇屏风踹翻,目光锐利,满身杀气,微风将他肩上一缕黑发吹起,带着轻飘的衣角,此时,似乎能窥见他上阵杀敌之时的果敢意气。


    屏风倒后,站在茶季纯右肩后方的金原舒露出头来,她面无表情,既不喜悦也不害怕,淡然的瞳孔里,含着一丝杀意。


    他们的发丝上沾着些许水光,细雨中,两双同样漆黑的瞳仁似乎都湿润了些。


    茶玄初视线微震,他震惊地发现,茶季纯弓上还有一支箭,方才那支朝上射出,正好落到他桌前,此时的这支,正正好好对着他。


    而他此时,是拉满弓的状态。只要他松手,凭他方才的力道,这王朝的太子,就要死在这寿辰上了!


    雨中,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茶玄初看到,金原舒平淡地抬手,将茶季纯拉弓的胳膊按下,弓箭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