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沈立心睡醒时，岳辞令和萧钰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时兴起喝酒到底是有后遗症，她甩了甩头，感觉有点隐隐作痛。


    她下楼，老板给她递了一碗热乎的醒酒汤，沈立心一口一口地喝着，问：“老板，我家小姐去哪了，你可知道？”


    老板道：“表小姐早上就带着那个伙计走了，她还特地叮嘱我，说你喝了些酒，不要吵醒你。这醒酒汤也是她让我给你做的。”


    他感叹道：“表小姐真是个好主子啊！”


    虽然岳辞令带上萧钰决计不可能遇到什么她们都解决不了的危险，但沈立心还是揉了揉额角，决定以后都不喝酒了。


    师傅骗她，这酒真没什么意思！还耽误事情！


    沈立心问：“老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板道：“未时一刻了。”


    都到了去找莫春临翻译古籍的时辰了！


    老板见她喝完了醒酒汤，便给她端上一碗面，道：“小心烫。”


    沈立心囫囵吃完了面，上楼从竹筐里仔细调出几本年岁靠前的书本，揣到怀里。


    一路上都很热闹，百姓们大多都在议论莫家祠堂被烧毁的事情。


    “你去看了没？那都烧成废墟了！要我说啊，这莫家真是倒大霉了。”


    “幸好还有莫小姐在，不然这莫家不是完蛋了吗？”


    “是啊是啊。”


    沈立心仔细看了看那位“幸好还有莫小姐”的发言者，果然有些眼熟，似乎是昨日跟着顾舟梦一起灭火的。


    “听说莫老爷都气晕过去了！莫小姐今天早上施粥的时候都有些闷闷不乐的！”


    “不是我说，莫小姐遇到这样的爹，也是倒霉！当初莫老爷当家的时候，对佃户们可不客气！这种人也是活该遭天谴！”


    一路上议论声不断，但全都是夸赞莫春临的，没有一句关于她的不是。


    沈立心都听得有点腻烦了，走到莫府门口，正巧门开着，顾舟梦正指挥着家丁往外搬东西，见沈立心来了，招呼道：“沈姑娘，你来了，小姐正等你呢。”


    “这是怎么了？”沈立心问。


    顾舟梦笑吟吟道：“姨夫决定要搬到庄子上去住，这不，我在帮姨夫收拾东西呢。”


    “庄子？现在百谷不生，庄子上竟还有人？”


    顾舟梦笑意不减：“这有什么的，派些人过去跟着姨父不就好了。”


    沈立心懂了。


    多半是莫春临与莫父的争斗中，莫春临占了上风，莫父不肯对自己女儿低头，便去了庄子。


    府内杂乱乱的，大箱小箱的东西往外搬，沈立心路过正在搬运的家丁身边，推开屋门，便见莫春临悠然自得地小口饮着茶水，见她来了，笑道：“我们家中还藏了这么多的宝贝，我竟也不知道呢。”


    “能换不少粮草吧？”


    莫春临放下茶盏，笑道：“等我青史留名，我爹也免不得要沾我的光，既然如此，他也该多多给我投资一些——不然我怎么有那么多的米，能供全城的百姓吃上一年呢？”


    沈立心低声问：“你早就变卖了？那些都是假的？”


    莫春临故作惊讶地看她一眼，笑道：“我才不是那么不孝顺的女儿呢。”


    沈立心在她身侧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几本古籍，莫春临伸手去接，沈立心犹豫道：“你先别碰，挨近一点试试。”


    莫春临依言，只是将手指停在了距离书本一寸远的地方，便感到一阵灼伤般的痛楚，她缩回手，惊异道：“怎会如此？”


    “这本书上面有浓郁的灵气，你是凡人，碰不得。”沈立心边说边翻开书页，将第一页摊开，摆放在桌子上。


    莫春临保持着一定距离，仔细端详着书本上的字，片刻，笑道：“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古籍，这些文字恐怕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了。”


    沈立心问：“你可看得懂？”


    莫春临道：“勉强能辨认出一些，不一定准确，肯定会有错漏之处，你若是只听个大概意思，或许可行。”


    “听个大概意思就行。”沈立心道，“但你要答应我，不管书上写了什么，决不能把这书上的内容外传。”


    这些飞升前辈留下的珍宝，绝对有它的奇异之处，为保万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行。”莫春临答应得很痛快。


    她仔细辨认着书上的文字，轻蹙眉头，缓缓道：“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所以我将它记录下来，如果你有幸看到了这本书，我会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们将世界的灵脉切断了，用数万天才的鲜血炼制而成的灵液，最顶尖的阵法师绘下的法阵，这个阵法可以维持万年，甚至不出意外，会维持到世界毁灭。


    世界一定会毁灭，因为我们在逆天而行。


    岳家那死老头说我们是四方界的恩人，但我觉得我是世界的罪人。


    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凡人得不到灵气滋养，身体会一辈辈地虚弱下去；土地失去灵气，也会变得贫瘠干涸，迟早有一天，这片大地会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


    而四方界会变成荒漠中的绿洲。


    这个决定真的对吗？为了少部分能够飞升的天才，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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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千万万的凡人，难道他们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但我没办法改变这一切，仙门大会上已经投票表决过了，118对71，我不知道岳家那死老头到底用利益说服了多少人。


    总之，我做了，我就是那个最顶尖的阵法师，但我不会留下任何关于阵法的功法了，如果有一天那个阵法被毁，我不希望它还能被修复。


    也许阵法这一道就不该存在。


    唉，我怎么又自怨自艾了，总之，年轻或者年长的后辈，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


    仙界是不存在的，仙人是不存在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在原初的自然世界，灵气笼罩着整片大陆，所有人都平等地享受着灵气的恩泽，也平等地对抗着与灵气相伴而生的浊气。


    但人的天赋有差距，总之，最初的那一批天才因为他们的天赋与实力获得了权力与财富，他们将这些东西又传给他们的子孙，于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修仙家族出现了。


    没有一个修仙的人不想飞升，我们都一样，贪婪地渴望着更多灵气，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灵气入体的感觉有多么美妙。


    于是，第一个提出那个想法的人出现了，他叫岳念，来自最大的修真家族：岳家。


    他在仙门大会上提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我们应该切断灵脉，用阵法将灵气聚集在一方小天地内，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更浓郁的灵气，毫无疑问，这对修行大有助益。


    刚开始，所有人都指责他，痛骂他，可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后，大家动摇了。


    是啊，明明他们是天才，他们可以获得更好的修行资源，这都是他们应得的！反而是那些蠢材，凭什么可以平等地享受和他们一样的灵气？


    这是浪费！


    在一届又一届大会上，一个又一个疑问被岳念驳回，支持的人开始比反对的人多。


    “妖族怎么办？”


    “把他们也赶出去——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仗着有种族天赋自以为高人一等，不就是一群畜生吗？”


    “怎么瞒过凡人？”


    “不需要瞒着，他们难道有本事反抗我们？”


    这样极端的言论充斥在仙门大会上，每个人都被贪婪和傲慢冲昏了头脑，包括我。


    我也想飞升，是的，我也想，现在有人愿意替我当这个恶人，而他作恶的结果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但后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后悔了。


    在飞升后留下最后一件物品的时候，我选择留下这本书，我要告诉你的是，飞升成仙没什么了不起的，仙和人都一样，而我，连一个正直的人都没有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