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线灯火，看着近，走着远。


    天色昏暗，山间的妖兽活动不再频繁，四周变得安静下来。


    苏珩月与陆沉在这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期间，全仰仗苏珩月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两人才得以勉强充饥解渴，维持体力。


    苏珩月小时候每年暑假都会去外公家居住，外公是守林人，常带苏珩月到山里走动，所以她对山里的环境并不陌生，勉强能认出一些可食用的野果。


    陆沉一直没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但总算没再发号施令，只是默默跟在苏珩月后面，眼睛警惕的注意着周围。


    他越是这样不说话，苏珩月反而觉得压力更大。


    她知道，这个平时说一不二的老板，现在正经历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随时可能把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新生关系再次打碎。


    终于，在穿过一片弥漫着奇异雾气的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依山势而建的集市，规模不大，却灯火通明。


    光源不是电灯，而是一种镶嵌在摊位上的发光石头和漂浮的灯笼。


    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参差不齐，人流穿梭其间，穿着或古朴、或飘逸的服饰，与苏珩月和陆沉身上现代材质的破烂衣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空气中混合着药草香、食物香。


    “坊市......”苏珩月喃喃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规则，有规则……就有空子可钻？


    陆沉的眼神也重新聚焦，恢复了惯有的审慎与分析姿态。


    他快速扫视整个坊市的布局、人流走向和交易方式，低声道：“保持警惕，先搜集情报。重点是：货币、物品、语言、安全区域，以及......我们这种‘外来者’如何立足。”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谈判桌前冷静分析对手和市场的CEO。


    两人小心翼翼地混入人流，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好奇、审视、漠然，还有……看土包子的嫌弃。


    一个在石阶附近摆摊、售卖着鬼画符一样黄纸的老头，眯着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片刻，嗤笑一声，露出稀疏的黄牙：“哟，哪儿来的凡人？穿得怪模怪样，也是来这清风坊市碰仙缘的？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夫的生意！”


    苏珩月站在原地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这个地方的人们说的话都能听懂，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古言怪语，否则沟通起来可就麻烦了。


    陆沉却是脸色一沉，习惯性的上位者尊严让他几乎要上前理论，却被苏珩月轻轻拉住了胳膊。


    “老伯，”苏珩月脸上堆起一个纯良无害、带着七分惶恐三分讨好的笑容，活脱脱一个受惊的小白兔，“我们兄妹二人遭了难，流落至此，实在是不懂规矩，冲撞了您，请您多包涵。”


    她动作隐蔽地将腕上一根不值钱但样式新颖的水晶手链褪下，迅速塞到老者干瘦的手里，


    “这个给您家孙女玩，不成敬意。能不能跟您打听点这坊市的基本规矩？”


    老者掂了掂那根新奇小玩意，脸色稍霁，哼了一声：“啧，还算懂点事。问吧，老夫心情好，指点你们两句。”


    通过老者半带炫耀半带鄙夷的叙述，两人如同海绵吸水般快速获取了关键信息：


    此地名为清风坊市，位于天元山脚下，由附近的一个修仙宗门归元宗庇护，算是这片地界最低阶的修士和凡人混居的交易点。


    这里的硬通货是灵石，分下、中、上、极品四个等级，蕴含灵气，可供修士修炼。


    像他们这样毫无修为的“凡人”，在此地可谓寸步难行，一块下品灵石都难倒英雄汉。


    “看到没？”老者努了努嘴，指向坊市中央一座稍显气派的三层木质阁楼，牌匾上写着“百草阁”，“那儿，百草阁长期收‘清心草’，一株换一块下品灵石。就你们俩这细皮嫩肉的样儿？”


    老者嗤笑着摇头，“进了黑风林也是给里面的妖兽送口粮！”


    苏珩月满是好奇地问道：“老伯，这黑风林是什么地方？是后面那片林子吗？我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老者瞬间露出诧异之色：“那就是黑风林，那地方你们也敢进去？”这两人竟能活着出来，算他们命大。


    苏珩月和陆沉相互对视一眼：可不是嘛，差点就命丧于此了。


    信息到手，苏珩月连连道谢，拉着面色不虞的陆沉离开摊位。


    陆沉低声道，语速很快：“我们的优势是信息差和新型思维模式。劣势也很明显：身份不明、实力为零、资金匮乏。


    机会在于现在这个世界运作模式还比较落后，存在优化空间。威胁是......所有比我们强的人和妖兽，以及未知的环境。”


    他下意识地用起了最熟悉的SWOT分析法来梳理现状。


    苏珩月点头，迅速接话：“当务之急是搞到第一笔启动资金，也就是灵石。有了灵石，我们才能获得最基础的功法、武器，才有立足的可能。”


    那破林子是肯定不会再去了，何况那些草药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两人在不算宽敞的坊市街道上慢慢走着，仔细观察着各个摊位的生意和交易方式。


    大多数摊主售卖东西全凭心情和习惯，缺乏营销策略和客户分析。


    苏珩月发现，有个卖便宜‘辟谷丹’的小摊儿特别冷清（据说这丹药吃一颗能顶好几天不饿）。


    为啥没人呢？因为那摊主是个闷葫芦，表情僵硬，对顾客爱答不理。


    走到一个卖简陋地图和一些泛黄兽皮册子的摊位前，苏珩月停了下来。


    她注意到一种名为《天元山脉风物志》的厚皮册子，里面就记载了些备注常见的草药和低级妖兽，内容很简单，居然标价五块下品灵石。


    “老板，这《风物志》怎么卖？”苏珩月拿起一本翻了翻。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头也不抬：“五块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苏珩月故作惊讶：“这么贵？这上面的内容，怕是还比不上我们家乡的......嗯，孩童的启蒙读物呢。”


    摊主有些不服，抬起头：“你懂什么！这可是归元宗前辈游历所著，字字珠玑！”


    苏珩月笑了笑，不再争辩，拉着陆沉走到一旁人少处。


    陆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你想卖‘知识’？贩卖信息？”


    “对，”苏珩月眼中闪着光，压低声音，“我们不生产知识，我们只是知识的搬运工。把那个世界基础的逻辑学、几何学原理，包装成‘修仙界优化方案’，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陆沉怔了一下，随即迅速在脑中评估可行性。


    风险在于可能被视为异类，甚至被怀疑动机不纯，收益则是快速获得稀缺的启动资金。


    最终，冒险精神占据了上风：还有什么比现在的状况更糟的呢？


    “可以一试。目标客户，定位于那些有上进心、渴望突破但资源有限的低阶修士。”


    说干就干。


    他们用身上仅存的还算体面之物——陆沉衬衫上一颗质地优良的贝母纽扣，跟一位看上去和善的杂货铺老板换了十几张最为廉价的糙黄纸和一小节炭笔。没错，陆沉那价值七位数的手表在逃命途中已然摔得粉碎。


    接下来，陆沉发挥了他作为CEO的核心能力：架构与逻辑。


    他把现代科学知识进行“本土化”改编，确保逻辑严谨且易于理解。


    而苏珩月则发挥她作为优秀助理的细心与沟通特长，负责“修改”整理，用这个世界的人能明白的话来表述。


    他们将“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理，包装成“御剑飞行最短路径原理（带图解）”；


    把基础植物分类和生长环境的关系，写成“低阶灵草与最佳采集环境关联性新解”；


    连简单的杠杆原理都被他们改编成“炼体技巧：如何用巧劲省力气”。


    东西不多，就认真做了三本小册子，每本五六页纸。


    陆沉最后敲定的书名很低调但挺有内涵，叫《万物之理（第一卷）》，只要一块下品灵石。


    他们在集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随便铺了块破布就开始卖书。


    刚开始根本没人搭理，路过的顶多瞄一眼，要么满脸问号，要么一脸嫌弃。


    陆沉倒是很淡定，可把苏珩月急坏了。


    直到一个穿着干净青色布袍、腰间挂着个储物袋（好像修仙小说都这么说），看起来像是某个宗门采购弟子的青年路过，他停下来好奇地翻了翻这本书。


    起初是漫不经心，但随着目光扫过那些简单的几何图形和新奇的讲解方法，眼睛就越发明亮。


    “这......这论述方式，有点意思。一块下品灵石？”青年想了想，痛快地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微微发光的乳白色石头，“我买了！”


    第一笔交易成功！


    握着那块微温的灵石，苏珩月感觉手心都在发烫。


    仿佛开了个好头，紧接着，又有两个看起来是散修模样的人被吸引，一番翻阅后，也觉得物有所值，纷纷掏钱。


    三份册子很快售罄。三块下品灵石到手，虽然不多，却意义重大——这是他们在新世界赚到的第一桶金，是希望的火种。


    就在他们准备收摊时，之前那个买册子的青年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气质沉稳、眼神犀利的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身穿的青色道袍质地明显更好，袖口绣着淡淡的云纹。


    他拿起青年手中的糙黄纸看了又看，又审视了一下虽然疲惫却难掩不凡气度的陆沉和眼神灵动的苏珩月，最后目光落在苏珩月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


    “二位，我乃归元宗外门执事——李承怀。”


    [橙心][橙心][橙心]已重新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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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