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石前的异象所引起的骚动，在几位长老的威压下渐渐平息。


    但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怀疑，依旧如同实质般黏在苏珩月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陆沉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用自己挺拔的身躯挡在了苏珩月与大部分视线之间，低声道：“不要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要更谨慎。”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珩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将那份惶惑不安强行压下。


    她知道，陆沉是对的，展现出的价值越大，伴随的风险也越高。


    高台上，那位主持大典的白发长老再次高声宣布：


    “第一关，灵根检测完毕！合格者，共三百七十六人！”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数千人仅剩三百余人，修仙之路的残酷可见一斑。


    “接下来，是第二关——问心路！”


    长老袖袍一拂，指向山门后方那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的漫长石阶。


    “此路非寻常石阶，乃宗门法宝所化幻境。踏足其上，尔等将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执念。心智不坚、道心不纯者，轻则心神受损，重则被逐出幻境，失去资格！坚持一炷香时间，方可过关！”


    话音落下，那蜿蜒至云海深处的石阶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剩余的测试者们面色凝重，依次走向石阶入口。


    有人刚一踏入此地，便瞬间脸色骤变，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有人踏上几步便惨叫一声，被一股无形力量弹飞出来，昏迷不醒；


    也有人虽步履维艰，却眼神坚定，一步步向上攀登。


    很快轮到了陆沉。


    他回头看了苏珩月一眼，便毅然转身，踏上了问心路。


    一步踏入，周围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陆沉发现自己并非在石阶上，而是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霓虹闪烁，而在他面前，是一份摊开的、关于恶意收购竞争对手的最终方案。


    耳边响起的是董事会成员们急功近利的催促声，以及……苏珩月在穿越前那一刻，被他斥责时那隐忍而疲惫的眼神。


    “陆总，这个方案的风险评估……”幻境中的“苏珩月”怯生生地开口。


    若是以前，陆沉会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将商业博弈视为冰冷的数字游戏。


    但此刻，经历了生死与共，他心中竟产生了一丝迟疑。


    这迟疑，源于对“人”的考量，源于对那份信任的珍视。


    “不，”陆沉对着幻境中的自己，也对着内心那个固有的执念，沉声道：“这不是唯一的路。”


    幻境轰然破碎，他发现自己稳稳地站在了更高的石阶上，心竟比以往更加通透。


    他明白，自己克服了第一个心魔——对绝对控制权的贪婪。


    与此同时，苏珩月也踏上了问心路。


    她的幻境截然不同。


    没有喧嚣的职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迷雾。


    迷雾中，无数嘈杂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苏秘书，这个方案不行，重做！”


    “月月，女孩子家别太拼了，找个好人嫁了吧……”


    “小月亮，这个棉花糖给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这些声音，有来自现代社会的压力，有来自亲人的“关怀”，甚至还有小时候在游乐园迷路时遇到的小哥哥。


    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精神压力，试图撕扯她的意识，让她崩溃。


    就在苏珩月感到神识动荡，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她忽然想起了陆沉在测灵石前沉稳的身影，想起了他挡在她身前的那一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别想那么多……那些都是虚的……我的人生，不是别人说了算！”她凭借强大的神识天赋，强行守住心神，在脑海中想象出一片宁静的湖泊，将那些杂音一一隔绝在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有意识地运用自己的天赋进行防御。


    然而，就在她逐渐适应，准备向上攀登时，幻境再变！


    灰雾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瞳孔中射出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直刺她的神识！


    这不再是考验心性，而是针对她天赋的、恶意的攻击！


    “呃！”苏珩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这攻击远超“问心”的范畴，更像是某种隐藏在幻境中的陷阱！


    正准备继续踏上台阶的陆沉，分神看了她一眼，便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看到苏珩月的神识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高台上的长老似乎并未察觉这异常，只当是寻常的心魔考验。


    一股从未有过的焦灼感攥住了陆沉的心脏。


    他不懂神识攻击，更没有应对之法。


    按照他以往的利益权衡逻辑，此时明哲保身是最佳选择。


    但，他的身体先于他的理智做出了反应。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陆沉没有继续向上攀登，而是猛地向下跨出几步，来到了苏珩月所在的石阶附近。


    他无法直接干预幻境，却能传递声音和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苏珩月的耳边：


    “苏珩月！醒来！”


    这不是命令，而是饱含着他担忧与决心的呼唤！苏珩月绝不能出事！


    正是这一声呼唤，苏珩月似乎清醒了短暂的几秒钟，然而紧接着便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位身着朱红长袍的女长老疾步而来。


    她的青丝只用一支古朴的木簪随意挽起，额间那道嫣红的剑痕格外醒目，将她那张素净得的面容映衬得愈发超凡脱俗。


    眼见形势危急，她二话不说便伸手抵住苏珩月的后背，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这股灵力如春风化雨般温暖柔和，在苏珩月即将迷失的瞬间，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束，为她在虚无中点亮了明确的归途，提供了一个实实在在、可以把握的现实坐标！


    苏珩月即将涣散的神识猛地一震，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依靠。


    她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引导着那道暖流护住心神，对着那恶意的眼睛发出一声不屈的呐喊！


    “滚开！”


    幻境应声而碎！


    苏珩月踉跄一步，回到了现实石阶，浑身被冷汗湿透，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


    两人站在不同的石阶上，隔着几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陆沉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算计，只有未褪去的担忧和一丝如释重负。


    苏珩月的眼中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惊恐，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震动和……暖意。


    没有任何言语。


    但某种坚固的壁垒，在这一刻，于无声中轰然倒塌。


    边上，那位身着朱红长袍的长老始终默默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她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眼中不经意间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惊喜的事物。


    “苏珩月，”红衣长老忽然开口，声音清越柔和，“若你能顺利通过接下来的考核，本座倒是很希望你能成为本座的亲传弟子。”


    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本座还未自我介绍。”


    说着，她衣袖轻拂，周身隐隐有阵法符文流转。“本座乃是宗门阵法殿的执掌长老，凌霜雪。”


    苏珩月闻言猛地一惊，这才恍然明白方才那股助她渡过难关的神秘灵力从何而来。


    这位长老简直就是救命恩人啊！要不是她及时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就要永远被困在那可怕的幻境里，最终难逃一死。


    她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真诚地说道：“多谢凌长老方才出手相助。”


    凌霜雪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随后她红袍翻飞，身影如云般飘然而去，只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阵法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


    一炷香时间到。


    钟声再次响起，幻境消散。


    能坚持站在石阶上的，只剩下不足百人。


    白发长老的目光在陆沉和苏珩月身上停留片刻，缓缓宣布：


    “第二关，问心路，结束。合格者，九十八人！”


    “明日清晨，最终关——实战试炼！”


    幸存者们还来不及喜悦，心便再次沉了下去。


    ***


    回到驿馆后，两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决定好好放松一下。


    苏珩月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温热的水流轻轻滑过身体，让她暂时忘却了白天历经的种种惊险。


    然而，就在她闭目养神之时，好似梦到了那隐匿于幻境里的恶意，宛如阴影一般，悄然浮现。


    这与生俱来的天赋，或许会成为她最大的软肋，给她带来难以预估的危险。


    可惜此刻的她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这未知的旅途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经历了一整天的生死考验，苏珩月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沐浴过后，她在集市上精心挑选了几块上好的五花肉，又向热情的店铺老板借来了一个便携式小炭炉。


    夕阳西下，她来到驿馆后方的幽静小园，熟练地生火架炉，准备施展她的烤肉绝技。


    说起这烤肉的手艺，可是她引以为傲的本事。


    小时候在山林玩耍，夜晚围着篝火烤野鸡、烤野鸭、烤鲜鱼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那些香气四溢的野味让她回味至今。


    不多时，陆沉也沐浴完毕，换了一身清爽的便装走出来。


    远远地，他就被空气中飘散的肉香所吸引。


    “陆总，快来尝尝我的烤肉。”苏珩月笑着招呼道。


    陆沉走近坐下，只见烤架上的肉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激起阵阵诱人的香气。


    没等陆沉开口说话，苏珩月便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在那个幻境里，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陆沉神色依旧淡然，但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凝重：“如果你遭遇什么不测，暂且不论其他，我恐怕活不过三集。”


    苏珩月听完就乐了，心里偷偷琢磨：要是没我帮忙，就你这倔脾气肯定啥也干不成。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嘴里向来吐不出什么好听话，”苏珩月轻哼一声，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


    “但今天在拯救苏珩月行动中，你确实出力了，还是得好好谢谢你。”她的语气虽带着调侃意味，却明显多了几分真诚。


    随后，她拿起一串烤得香喷喷的肉串，直接塞到陆沉手里。


    两人就着徐徐晚风，一边享用着外焦里嫩的烤肉，一边听苏珩月讲述那些林间趣事。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陆沉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并没有那么难熬。


    [橙心][橙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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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