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段策渊哪是节目效果啊!那可是实打实的修罗场!


    一想到未来的整期录制都要见他那副嘴脸,谢金盏忽然觉得天都要塌了。


    只是录了两个小时的节目,她整个人如同跑了三十公里这么累。


    回到化妆室,那一群专业的造型团队又涌上来帮她卸妆。


    谢金盏拿起手机,发现粉丝群里吵吵闹闹的。


    【爱播今天得去录节目了?录得咋样呀?】


    【快说快说!】


    一盏九:【不怎么样……】


    【咦,很不愉快吗?】


    一盏九:【非常、十分以及极其的不愉快……】


    这时候,那串熟悉的ID又冒出来了。


    D.:【怎么了?】


    一盏九:【碰见了个讨厌的人!】


    这几个字发出去之后,D.再次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消息中,没有再发言。


    谢金盏疑惑,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消息很快被刷了上去,粉丝群里开始各聊各的起来,之前的话题也被淹没其中。


    “谢小姐,请闭上眼睛。”化妆师轻声提醒。


    她依言闭眼,温热湿润的卸妆棉覆在眼皮上,稍稍缓解了些许疲惫。


    但脑海里,段策渊在录制时那副游刃有余、却句句带刺的模样,依旧挥之不去。


    他今天似乎格外不同。


    虽然依旧是那副冷傲矜贵的姿态,但偶尔在她犀利回击时,他眼底会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怔忡的神色。


    甚至有一次,她用余光察觉到,他按在沙发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许久。


    那不像纯粹的疑惑或恼怒,倒像是……被触动了某种尘封的记忆……


    “谢小姐思维很活跃啊,闭着眼睛,眉头还皱得这么紧。”


    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嗓音突兀地在安静的化妆室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谢金盏猛地睁开眼,从镜子里看到段策渊不知何时倚在了化妆室门框上。


    他已经换下了录节目时的西装,穿着一件深灰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化妆师和助理们瞬间噤声,手脚都放轻了许多,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力。


    “比不上段总,录完节目还有精力到处串门。”谢金盏透过镜子与他对视,语气冷淡。


    段策渊迈步走进来,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却始终锁着镜中的她。


    “只是好奇,谢小姐在节目中说的那些话,是从哪里看来的野史杂谈?未免有些误导观众。”


    “是不是野史,段总心里难道没点数吗?”她转过身,直面他,挥挥手示意化妆师等人先出去。


    有些话,不适合有第三人在场。


    化妆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更加凝滞。


    谢金盏漠然道:“倒是段总,看来在上节目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啊。”


    “那当然,”段策渊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我只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只靠谢老师的一面之词。”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谢金盏心中最深的隐秘。


    她强撑着与他对视:“段总这话说得奇怪,我都拿出证据了,还能叫做一面之词吗?还是说……段总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情?”


    她的话音刚落,清晰地看到段策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手背上青筋微显。


    一段混乱的、带着金戈铁马之声和宫墙深深画面的碎片,毫无预兆地撞入他的脑海——


    漫天火光中,一个穿着喜服的身影决绝转身……还夹杂着一缕幽幽而冷冽的玉兰花香。


    头痛欲裂。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压抑的风暴。


    “谢金盏,”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谢金盏豁然起身,毫不退让地迎上他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我的目的很简单,做好这档节目,让那些追捧段临渊的粉丝都看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至于我知道什么……”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积压了千年的悲愤与嘲讽,“或许我知道,有些人,表面道貌岸然,以‘清君侧’、‘不破不立’为名行谋逆之事,实则内心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和不可告人的私欲!”


    “谋逆?私欲?”


    段策渊像是被这两个词狠狠刺中,额角突突直跳,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更加汹涌。


    他仿佛看到自己身着甲胄,立于千军万马之前,而动机……动机深处,似乎真的缠绕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让他不惜背负千古骂名也要……也要什么?


    “难道不是吗?”


    谢金盏看着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往前一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质问。


    当初段临渊的谋反,时机巧合得让她无法不怀疑。


    是在她因妹妹之死与皇帝彻底决裂之后,是在她心灰意冷决然北上和亲之时……


    他真的是因为看清了北庆皇帝的昏聩,还是……因为她?


    她不敢细想。


    段策渊被她眼中那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情感震慑住了。


    那里面有恨,有怨,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伤与……期待?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激烈碰撞。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冷香,与她此刻灼热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金盏?你好了吗?我们该……”


    段黎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响起,当他看到室内凑近的两人。


    段策渊和谢金盏同时回过神来,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分开。


    “哥?你怎么在这里?”


    段策渊假意轻咳两声:“谈赞助……”


    谢金盏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转向段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我们走吧。”


    她拿起自己的包,没有再看段策渊一眼,与段黎一同离开了化妆室。


    段黎边走边喊:“哥那我们先走啦!”


    段策渊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抬手用力按了按依旧抽痛的太阳穴。


    镜子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深不见底的眼眸。


    谢金盏……


    段临渊……


    那些纷乱的、带着血腥味的画面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而那个关于“谋反初衷”的质问,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第一次,对自己笃信了多年的“历史”,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下一期节目的录制,看来不会太平静了。他和她之间这笔糊涂账,似乎才刚刚开始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