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次典型的劫掠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吞噬了海天之间的所有界限。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龙号”包铁的船首,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哗哗声,以及桅杆高处绳索与风帆摩擦的细微吱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混合着盐腥和露水的湿气,渗入骨髓。
张保蜷缩在艏楼下的一个角落里,和几十个同样新入伙或资历较浅的喽啰挤在一起。他几乎一夜未眠,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既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一种难以抑制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紧张。今天,他将第一次真正参与红旗帮的“行动”。不是训练,不是打杂,而是真刀**的劫掠。
没有人说话。黑暗中,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刀鞘无意中碰到木板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液的味道,还有一种……类似于野兽出猎前的躁动与压抑。
“都精神点!别他妈像没睡醒的瘟鸡!”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是管带张保这个小队的头目,人称“疤脸刘”。他提着一盏昏黄的羊角灯,灯光映照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和凶狠的眼神。
“待会儿接了弦,都给老子往前冲!谁要是怂了,往后退,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识自己人!听见没有?!”
“听见了!”
众人压低声音应道,声音里带着颤音。
张保用力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腰间那柄刚刚配发给他的、刀口还有些钝的短刀。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回想起这几天紧急接受的训练:如何用钩索,如何跳帮,如何用刀劈砍……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混乱地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舱外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和低语声。然后,是郑一那沉稳有力的声音,虽然不高,却仿佛能穿透船板:
“升半帆,左满舵,目标‘肥羊’,保持静默,准备接舷!”
命令被一层层低声传递下来。整艘巨大的“海龙号”仿佛一头苏醒的深海巨兽,开始悄无声息地调整姿态,破开墨色的海水,向着某个未知的目标逼近。
张保被疤脸刘推搡着,跟着其他人一起,摸索着来到指定的战位——右舷中段,这里堆放着捆好的钩索和备用的刀斧。他扒着船舷向外望去,眼前依旧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只能凭借听觉,感觉到似乎有其他船只的影子,如同幽灵般在附近的海面上同步移动。那是参与此次行动的其他红旗帮战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紧张感几乎要让人的神经绷断。突然,桅杆顶端的瞭望台上,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清晰无比的鸟鸣声——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更为巨大的黑影,上面闪烁着几点微弱的灯火——那是一艘夜航的商船!
“钩索准备!”疤脸刘的声音如同夜枭般嘶哑响起。
张保和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抓起沉重的、带有铁爪的钩索,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条钩索被奋力抛掷出去,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破黑暗,精准地抓住了对面商船的船舷、桅杆!铁爪扣入木头的沉闷嘎吱声令人牙酸。
“拉紧!跳帮!”
“海龙号”上的海盗们发一声喊,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沿着绷直的钩索,向对面商船玩命地攀爬过去!也有人放下小艇,奋力划动,从侧面接舷。
张保被身后的人推着,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一根摇晃不止的绳索,手脚并用地向上爬。绳索粗糙,勒得手心生疼,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咆哮的黑色大海。对面商船上已经响起了惊恐的尖叫、锣声和零星的、仓促的火铳射击声。
一支箭矢嗖地一声,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桅杆上,尾羽兀自颤抖。张保吓得差点脱手掉下去。
“妈的!快爬!不想死就往上冲!”
下面传来疤脸刘的怒吼和催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张保咬紧牙关,拼命向上攀爬。终于,他翻滚着跌上了对面商船的甲板,一股浓烈的货物气味、香料味和血腥味瞬间冲入鼻腔。
甲板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昏暗的灯笼光线下,人影幢幢,刀光闪烁,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混杂成一片。商船上的保镖和水手正在拼死抵抗,但面对如狼似虎、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海盗,他们的防线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
张保刚爬起来,一个满脸是血的商船护卫就挥舞着腰刀向他砍来。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凭着训练时那点可怜的肌肉记忆,笨拙地举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短刀几乎脱手。
那护卫显然更有经验,怒吼着又是一刀劈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张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猛地窜过一条黑影,是疤脸刘!他手中的鬼头刀带着恶风,猛地劈下,直接将那护卫的胳膊齐肩砍断!鲜血喷溅了张保一脸,温热而腥腻。
“发什么呆!砍他!”
疤脸刘吼了一声,又扑向另一个战团。
张保看着地上惨叫翻滚的护卫,看着那截断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但疤脸刘的吼声和周围疯狂的杀戮气氛刺激着他。他尖叫一声,闭上眼睛,胡乱地挥舞着短刀,朝着地上的人影砍去……直到对方不再动弹。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双手沾满了粘稠的鲜血,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活下来了。
战斗(或者说**)并没有持续太久。商船的抵抗很快被彻底粉碎。船长和几个高级船员被堵在艉楼里,最终选择了投降。红旗帮完全控制了这艘船。
“清点货物!控制俘虏!动作都快点儿!”
各队头目开始大声呼喝,指挥手下行动。
海盗们如同搬家的蚂蚁,开始疯狂地砸开货舱,将里面的丝绸、瓷器、茶叶、香料等货物一箱箱、一捆捆地搬运到接舷的红旗帮船上。动作粗暴而高效,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俘虏们被集中赶到甲板中央,跪在地上,瑟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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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哭泣求饶。海盗们粗暴地搜查他们全身,抢夺值钱的物品。疤脸刘带着人,将船长和几个看似富商模样的人单独拖出来,进行“审问”,逼问他们还有没有隐藏的财物,以及他们的身份背景,以便估算赎金的价值。
张保被分配去搬运一捆沉重的生丝。他机械地拖着货物,穿过混乱的甲板,目光偶尔扫过那些面如死灰的俘虏,看到他们眼中无尽的恐惧,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自己家被抢掠时的无助……
但很快,这种念头就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扭曲的、参与强者的兴奋感所取代。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他成了挥刀的那一方。
“嘿!新来的小子!干得不错!”
一个刚才一起跳帮的老海盗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露出满口黄牙,“第一次见血吧?习惯就好了!以后跟着刘头儿,有的是肉吃!”
张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情复杂。
货物搬运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这艘名为“福顺号”的广船被洗劫一空。
根据石香姑定下的规矩,海盗们没有肆意**俘虏(除非激烈抵抗者),只是将他们所有的财物搜刮干净,并将船长和几个重要人质带走,剩下的普通水手和乘客,则被捆缚手脚,丢在空空如也的船上,任其自生自灭——在这茫茫大海上,这几乎等同于缓慢的**,但总算留下了一线渺茫的生机。
“撤!”
郑一站在“海龙号”船头,看了看天色,下达了命令。
海盗们如同潮水般退去,带着战利品和人质,回到自己的船上。钩索被砍断或收回。三艘参与行动的红旗帮战舰,扬起满帆,借着清晨的海风,迅速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劫难的海域,将那条失去动力的、如同被剔净了肉的骨架般的“福顺号”,抛弃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下。
站在“海龙号”的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猎物,张保靠在船舷边,大口喘着气。朝阳的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照射在他年轻却写满疲惫与血污的脸上,也照射在甲板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和蹲在一旁、面如土色的人质身上。
一场典型的海盗劫掠,从黑暗中的潜伏,到暴烈接舷的接舷搏杀,再到高效率的洗掠,最后迅速撤离。他亲身经历了全过程。血腥、残酷、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效率”和“秩序”。
他分到了一小块粗糙的银锭和几串铜钱——这是他第一次“分红”。钱不多,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冰冷的真实感。这就是用命换来的活路。
回头望向那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猩红旗帜,张保的心情无比复杂。恐惧、罪恶感、兴奋、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手上已经沾了血,再也回不去了。他在这条血腥的“盗”路上,踏出了无法回头的第一步。而红旗帮这台巨大的、贪婪而又有序的战争机器,将继续带着他,驶向下一场猎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