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拉拢

作品:《诡瞳判罪

    冰冷,坚硬,阴暗。


    这是于平平意识恢复后,第一个清晰的触感,她只感觉自己的后背正贴着一片冰凉粗糙的地面上。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渐渐苏醒过来,周围陌生的一切使她生出恐惧,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里是哪里?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于平平记忆的最后片段,是火车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浓烟,以及……一个温暖的,让她无法抗拒只想沉沉睡去的梦境。


    那里有悉心照顾她的丈夫,听话懂事的儿子,和顺心的工作,似乎所有的一切在那梦境之中都是完美的。


    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于平平忽然机警起来。


    “安安……我的儿子!”


    母性的本能瞬间压倒了自身的恐惧,她猛地想要坐起,却发现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随后,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她又重重地跌回到地面。


    她急促地喘息,由于心中挂念着儿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动眼球,观察着周围的形式样貌。


    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栋未完工的摩天大楼内部。


    没有隔墙,视野开阔一眼便可看见尽头,脚下是粗糙的混凝土楼板,裸露的一两个钢筋从边缘支棱出来。


    光线来自远处墙壁上几扇巨大的没有安装玻璃的落地窗,外面是灯光璀璨的夜色和B市模糊的灯火。


    于平平的心此时稍微放松下来但依旧警惕,因为这样的场景明显是在城市的繁华地带,若是要下杀手,凶手不会傻的选择这样的地方。


    而整个楼层里,只有寥寥几件物品,显得格外突兀。


    靠近中央的位置,随意摆放着几张看起来颇为舒适的软椅和一张小圆桌,桌上有一套简单的白瓷茶具,倒是与这有些荒凉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在更远的角落,用简易屏风隔开了一个区域,能看到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敞开的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款式简单的衣物。


    而真正让于平平紧张的,就在离她不远的一张软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于平平的心跳骤然跳动,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上。


    那个女人背对着窗户的光,面容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但从轮廓上看似乎透着一种柔和。


    她穿着一身颜色温暖的米白色长裙,款式宽松,就像某种舒适的居家服,完全没有一个绑匪应该有的形象。


    那女子的头发是深栗色的,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在颈侧和额前,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慵懒和温柔的气质。


    似乎察觉到于平平的注视,那个女人缓缓转过头来。


    月光恰好在这一刻偏移,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算不上绝美,却极具亲和力的脸庞。


    皮肤白皙,五官线条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锐利感。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温柔的浅褐色,此刻正含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于平平。


    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包容和理解,仿佛能看穿你所有的不安与疲惫,并给予无声的抚慰。


    仅仅露出面容和一个眼神,便让人对她生不出邪念,似乎给人一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感觉。


    然而,于平平却在这温柔的目光中,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这个女人,很美,很温柔,像一个邻家亲切的姐姐。


    “终于醒了。”女人开口了,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温婉柔和,带着一点点慵懒的语气,“你要是在不醒,我可要采取特殊手段了。”她语气轻松,带着一丝调侃,仿佛在和老朋友开玩笑。


    可于平平丝毫笑不出来。


    她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你……你是谁?我儿子呢?安安在哪里?!”


    她最关心的,永远是她的孩子。


    女人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的那笑容加深了些,那笑容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能轻易瓦解人的心防。


    “别担心,你的儿子很安全,至少在我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和那个姓白的判罪人在一起,现在嘛......我就不知道了,谁知不知道姓白的会不会虐待你儿子呢。”


    听到儿子在白引玉那里,于平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毫米,但警惕性丝毫未减。“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拿女子站起身,动作优雅而舒缓。她走到小圆桌旁,拿起白瓷茶壶,倒了半杯温水,然后端着杯子,一步步向于平平走来。


    她的步伐很慢,很稳,仿佛不是在空旷的烂尾楼里,而是在自家客厅散步。


    在于平平警惕的注视下,她在于平平面前约一米五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既不显得咄咄逼人,又足够传递善意。


    她蹲下身,将水杯轻轻放在于平平触手可及的地面上。


    “先喝点水吧,你昏迷了不短时间,身体需要水分。”她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她们是相识多年的旧友,“至于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她直视着于平平的眼睛,“是为了保护你,还有你背后那个……特别的小家伙。”


    于平平身体猛地一僵。“你……你知道它?”


    “当然。”那女子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了然,“‘吸食之孽’,而且是一只如此……嗯,‘圣洁’的吸食之孽。它很特别,不是吗?它不像其他罪孽那样,只会带来混乱和毁灭。它在‘净化’,以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方式。”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于平平心上。


    “你在说什么?什么判罪人?什么罪孽?”


    “哦?那个姓白的小家伙没告诉你吗?”这倒是让女子有些意外,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哎呀,那你这么信任他,他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你,真是的,我都替你伤心。”


    “他告不告诉我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于平平完全不受对方的蛊惑,此刻她的心中依旧是相信白引玉的。


    “哎呦喂,没想到,你还挺信任那小子。”女子站起身,笑着说道:“既然他不告诉你,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们是星座营。”


    “而罪孽就是你背后迅速成长起来的东西,你现在可能还看不见她,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感觉到自己与之前的不同。”


    “而像白引玉那种就是判罪人,他们就像一群冲追不舍的饿狼,总是要把罪孽消灭殆尽。”


    “你们……星座营?罪孽......判罪人......”于平平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星座倒是知道,不过什么星座营,还是这么的可怕,连自己都绑架,这种组织真的是闻所未闻。


    而那些什么罪孽,判罪人的事情,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对方的确有一点说对了,此时的于平平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不同,似乎总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包裹住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


    “是的,我是巨蟹座的郝思雨。”郝思雨坦然承认,她甚至往前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与闺蜜分享秘密般的亲昵,“于女士,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判罪人,还有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势力,见到罪孽,唯一的选择就是‘清除’和‘判罪’?”


    于平平愣住了。她哪里知道这个问题,此刻她理解的都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罪孽带来灾难和不幸,清除它们,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因为他们恐惧。”郝思雨自问自答,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哀,“恐惧未知,恐惧无法掌控的力量。他们给一切无法理解的事物打上‘邪恶’的标签,然后用最粗暴的方式毁灭。就像人类历史上,无数次烧死他们口中的‘女巫’一样。”


    郝思雨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们从不试图去理解,去沟通,去共存。但罪孽,真的只是纯粹的‘恶’吗?还是说,它们只是人类负面情绪一种……扭曲的、具现化的产物?它们是否,也蕴含着某种可能性?”


    于平平被她的话震住了。共存?沟通?和罪孽?即使自己不懂这些复杂的问题,可也知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看你背后。。”郝思雨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于平平的身体,看到她背后那只安静的罪孽,“它没有伤害任何人,相反,它在吸收其他罪孽带来的‘恶’。这难道不是一种……救赎吗?为什么这样的存在,也要不分青红皂白地被带进判罪人的地方?”


    “我是自愿和他们走的,他们并没有恶意。我能感受到。”于平平下意识地想反驳。


    “他们没有恶意?那你知道,当你被带进判罪人那扇大门之后,会发生什么吗?”郝思雨打断她,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们会把你和你的罪孽控制起来,研究它,分析它,直到彻底弄清楚它的原理。然后呢?或许会利用它,或许会……在认为它不可控时,连同你一起,判罪掉。在他们眼中,你和你的罪孽,首先是‘载体’,是‘研究对象’,其次,才可能是‘人’。”


    “而也只有他们认为你没有威胁了,才会对你放宽政策,若是你那么一丁点的研究价值,就会万劫不复,一辈子都会成为他们的小白鼠。”


    于平平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想起了白引玉三人,他们似乎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她很确定,可他们组织的其他人呢?


    训练营背后的势力呢?这一点她从未深想。


    “但我们不一样。”郝思雨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而充满诱惑,“于平平,我们星座营,寻求的是与罪孽的‘共生’,是理解并引导它们的力量,而不是毁灭。我们相信,罪孽并非只有带来灾难这一条路,它们可以成为力量,成为工具,甚至……成为进化的钥匙。”


    她缓缓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整个空旷的楼层。


    “这里,或许简陋,但它是安全的,是自由的。没有异样的眼光,没有时刻准备清除你的武器。在这里,你可以安心地和你背后的罪孽相处下去。


    你去了解它,引导它,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会把你当成研究对象,我们会教你如何控制和使用这份力量,让你真正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你要是满意的话,你的儿子也可以来到这里,这里安全,并且健康地长大。他不会因为有一个被罪孽依附的母亲而被歧视、被恐惧,在这里,他会被视为我们大家庭的一员。”


    郝思雨的声音充满了诚挚的感染力,“于平平,你和你的孩子,还有你背后那个特别的罪孽,都不应该被视为异类,被这个世界排斥和迫害。你们值得一个真正的‘家’。”


    “家……”于平平喃喃道,这个字眼对她而言,太过遥远和奢侈。过去的婚姻如同噩梦,社会的压力无处不在,她们母子仿佛生活在孤岛上。


    而郝思雨描绘的图景……一个安全的,能被接纳的,甚至能掌握自己力量的地方……


    她心动了。


    巨大的恐惧和长久以来的疲惫,让她本能地渴望一个避风港。而郝思雨的话语,像是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了她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看到于平平眼神中的挣扎和动摇,郝思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不再多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不必立刻给我答案。你可以慢慢想,慢慢感受。这里就是你的临时住所,需要什么都可以提。记住,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是自由的。”


    她说完,优雅地转身,重新走回那张软椅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的城市夜景,不再给于平平任何压力。


    空旷的楼层里再次陷入寂静。


    于平平背靠着冰冷的柱子,望着不远处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又看了看地上那杯清澈的水,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判罪人?星座营?


    清除?共生?


    恐惧?家园?


    哪一个才是真相?哪一条,才是她和安安能够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路?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自称郝思雨的女人,为她打开了一扇从未想象过的大门。门后的世界是深渊还是桃源,她看不清。


    但门内传来的,那名为自由与安全的诱惑,正如同最温暖的家庭,吸引着她这只疲惫不堪无处落脚的人。


    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杯水,水温透过杯壁传来,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就像郝思雨给予的温暖柔和,让人难以抗拒。


    就在于平平皱眉思索,自已以后的路要如何走的时候。


    在她视线不及的屏风之后,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些片段:


    “……目标于平平已安全接收。‘圣洁吸食之孽’活性稳定,未表现出攻击性。其‘净化’特性远超预期,或为解开‘罪孽本质’之关键……”


    “……‘梦境磁场’效果显著,能有效安抚载体情绪,初步建立信任。建议后续由她主要负责引导……”


    “……判罪人训练营已注意到我们,行动需更加谨慎。‘火车事件’虽成功制造混乱,但也暴露了我们的活跃度。下一次行动,必须万无一失……”


    “……‘共生计划’进入新阶段,于平平与她的罪孽,将是我们最好的‘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