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文先生

作品:《诡瞳判罪

    空旷的楼层里,时间仿佛凝滞。


    于平平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柱子,手中捧着温热的水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郝思雨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家”、“自由”、“掌握命运”……这些词汇对她这样挣扎在生活边缘的单亲母亲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而“判罪人”、“研究”、“小白鼠”这些词,又像冰冷的针,刺穿她刚刚升起的生活希望,即使对白引玉三人而言她是信任的,可他的上级领导呢,可能真的未必是这么想的。


    不过......


    郝思雨虽然给了她一个美好的前景,不过也是空口说话,没有依据,她也会有上级领导,而最终的决定和未来前途,还是要那些身在高位的人说的算。


    自己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乱如麻,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投优雅品茶的郝思雨,想要确认心中担忧的时候。


    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从楼层远处的楼梯口传来。


    嗒…嗒…嗒…


    脚步声不疾不缓,沉稳有力,每一步的间隔都精准得如同节拍器。


    这声音瞬间打破了楼层里片刻的安静,也瞬间吸引了于平平的注意力,使她的心再一次紧张起来。


    郝思雨在听到脚步声的刹那,脸上那温柔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


    她放下茶杯,姿态依旧优雅,流露出一种恭谨的态度,从软椅上站起身,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于平平的身子向后缩了缩。


    又来一个人?是敌是友?会比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更难以应付吗?


    脚步声渐近,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站在月光的光晕之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修长挺拔,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里面白色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显得既正式又不失随性。


    而最让于平平感到不安的,是那男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这种眼神看似平静,实则危险至极。


    男子走到郝思雨身边,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来招呼。


    郝思雨轻声开口,语气里流露出恭敬:“文先生,您来了。”


    “怎么样了?”文先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既不显得疏离,也不会过分热络,仿佛一切情绪都经过精确的计算和校准。


    “能说的我都说了,就看她怎么选择了。”郝思雨如实汇报。


    “白引玉那家伙没发现你吧。”


    “没有,我在带走于平平的时候,那家伙在抢救伤员,完全没在意我这头。”


    “哎......”文先生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忧愁,“白引玉那家伙,聪明是聪明,本事也有,就是人太善良了。”


    “文先生,您之前和他打过交道?”郝思雨好奇的询问。


    “接触过,那家伙能力很强, 头脑也好,上一次还救了我,控制了我的罪孽,使我消除了自杀的念头。不过这也让我找到了如何抵挡罪孽带来的心灵引诱,这才不至于天天想着自杀。”


    “文先生说笑了,能让您夸赞头脑好的人,想必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不过凭您的才华, 白引玉那小子是不及万分的。”


    “就你会说话,倒是比射手强多了,他每天就会气我。”


    “文先生谬赞了,我们星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要是论起办事成效,我还是不及射手的。”


    “怪不得你人缘那么好。”


    文先生笑了笑,这才将目光转向于平平。


    他的视线扫过于平平有些苍白的脸,紧握水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以及她背后那特殊的罪孽“吸食之孽”。


    文先生的眼神没有任何侵略性,没有好奇,也没有评判,更像是一个同类在和同伴交流。


    “于平平女士,你好。”文良才开口,他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任磁性。


    “我是文良才,星座营的领导者。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你见面,希望我的巨蟹思雨没有吓到你。”


    他说话时,嘴角保持着微笑,轻描淡写地将这次绑架定义为“见面”,同时将郝思雨可能造成的压力一语带过,姿态放得极低,却又牢牢掌控着对话的主动权。


    于平平紧张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女人的本能告诉她,这个男人比那个温柔似水的郝思雨,可能更加危险。


    文良才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郝思雨的身前,这个距离既不会让于平平感到压迫,也彰显了他才是此地的核心。


    “思雨已经把我们这里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他直言不讳,目光平静地看着于平平,“思雨向你阐述了我们星座营的理念,关于‘共生’,关于‘家’。那是我们的理想,也是我们真诚希望为你和你的孩子提供的未来。”


    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稳:“但我知道,空泛的理想和承诺,无法真正打消一个人的疑虑,尤其是一个母亲的疑虑。你此刻最关心的,无非是两件事:第一,你儿子的绝对安全;第二,你自身以及你背后那个‘特殊罪孽’的价值与归宿。”


    他精准地概括了于平平所有的担忧,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关于第一点,”文良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儿子安安,目前确实与白引玉在一起,并且很安全。判罪人训练营有他们的纪律和底线,在未弄清楚你和你背后罪孽的性质之前,他们不会,也不敢对一个孩子怎么样。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见文良才没有诋毁判罪人,反而用一种冷静客观的语气,说出了让于平平稍微安心的事实。


    这种公允的态度,倒是让于平平的心中放松了一丝警惕,至少面前这个男人说的很诚恳和理智,并没有为了拉拢自己而说出敌方的不好。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文良才与郝思雨的区别。


    “至于第二点,”文良才蹲了下来,与于平平保持一个高度,“于女士,让我们抛开感性的虚无,谈一些更实际的东西。你认为,‘价值’是什么?”


    于平平被他问得一怔,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而文良才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


    “判罪人有着很强大的实力,并且有国家作为强力的后盾,虽然他们走的是一条光明之路,不过受限太多,参与的人员也多,一个问题,需要多方人员协调才可以抉择,这也导致了一个异样的局面那就是结局的未知和多方担忧。


    就比如你的事情,白引玉虽然聪明,可他忽略了一点,决定你未来的道路,并不是一个小小的训练营就能决定的,他们也需要上报,而上面那些人,各怀鬼胎,你觉得他们是养虎为患,还是宁杀错不放过呢?”


    “而在我们看来,”文良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于平平,动作从容不迫,“你,以及你背后的吸食之孽,所代表的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打破现有秩序,重新定义‘罪孽’与‘人类’关系的可能性。你的价值,在于你的‘独特性’和‘成长性’。”


    他微微前倾身体,虽然幅度很小,却带给于平平巨大的心理压力,声音低沉充满说服力:“我们不会用开会的形式决定你的未来。


    我们需要的,是你‘活着’,并且‘成长’起来。我们需要你主动去探索,去掌控这份力量,并且给你足够的自由和平等。


    你的成功,就是我们的成功;你的价值实现,就是我们理念的证明。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所以......”文良才直起身。


    “我们为你提供的‘安全’和‘自由’,并非施舍,而是投资。投资你的未来,也投资我们共同的未来。在这里,你不会是众人讨论的对象也不会有人忌惮你的能力,你会是……合伙人,或者说,先驱者。”


    他看了一眼郝思雨,郝思雨立刻领会,微笑着补充道:“平平,文先生的意思就是,我们是真的把你当作自己人,当作我们迈向新世界的重要伙伴,而且文先生是我们星座营的统领,你要是对我的话有质疑的话,那么文先生的话,就代表整个星座营的,你可以完全的信任,而且不会有人反对。”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用“家”的温情打动,一个用“利益”的理性说服。


    而文良才这番赤裸裸的“利益共同体”说法,似乎比郝思雨的温情更让人容易接受,让于平平觉得……更真实。


    比起那种口说无凭的幻想,这种直白的“我们需要你,所以会保护你”的逻辑,对于一个在现实中吃尽苦头的女人来说,更具说服力。


    文良才观察着于平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他从不做无用功,深知对有些人要用情感捆绑,对有些人则要用利益驱动,而对于平平这样既渴望情感依托又缺乏安全感的母亲,则需要双管齐下。


    他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给予于平平消化和权衡的时间,火候已到,再多说便是画蛇添足。


    于平平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又看了看旁边温柔浅笑的郝思雨,再想到不知所踪的儿子和自身诡异的处境……


    内心的天平,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星座营的方向,倾斜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看向文良才:“我……我需要怎么做?”


    文良才的嘴角微微扬起,“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吃饭,想必你也饿了,我们是不会让自己人饿肚子的。”


    说完,文良才又看向郝思雨,音调高了些,似乎有意让于平平听见。


    “你去把于平平的儿子,安全的接到这里,既然于平平是我们的合伙人,那么就先送她一个大礼。”


    于平平闻言,感激的看向文良才,虽然她知道儿子在白引玉的身边不会受到虐待,可就如文良才所说的,最后的决定不是白引玉,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而她不信任那些人。


    她缓缓的站起身,走向圆桌旁坐下来,毫不犹豫的拿起上面的食物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