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和听王大成问起，有点尴尬，其实他还没有跟李树和说。


    几天前，就是正月初十的时候，王大成特地找了他一回，说了个买卖。


    王大成的老爹，有个养蜂子的老手艺，不过后来办人民公社之后，就没继续干了。


    到这要分地的当口，快70的老头子突然想重新捡起这个手艺，就跟几个儿子说了。


    养蜂不是个好买卖，有些职业养蜂人两口子弄一个大板车，天南海北地赶花期，太苦了，蜜蜂可是个要精心伺候的玩意，一不小心就死一窝，说没就没了。


    如果就在山南当个副业养的话，不一定能挣多些，就是甜个嘴而已。他们这种土养，一年到头，除了春天的油菜花季节，好年头一箱蜂子能出个10公斤二等油菜花蜜，能卖个20块钱。


    剩下的三个季节，就采些杂七杂八的花，只能算个三等货，一斤还不到1块钱。


    其他儿子都觉得老头是老糊涂了，吃饱了没事干，这地刚分下来，正是花力气养地种稻的时候，没功夫陪他瞎折腾。


    但是王大成跟李家走得比较近，和李德勇关系也好得很。


    一路看见李树和，从捞鱼卖鱼开始，到现在跟首都的专家合伙养猪，从鱼窝子，从山窠窠，一点点真正致富发家起来。


    就连淑兰他两口子，甚至马家村的亲家，还有村里的大龙，也都挣了不老少。


    王大成，也心痒。


    一听老爹说养蜂子的活计，他就没来由想起了李树和，他自己养十几箱蜂子，顶顶好一年整个300块钱，就算谢天谢地。


    可李树和要是愿意跟他合伙，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家蜂蜜，能卖给城里人，能卖给外面的大老板，说不准还能卖到首都去呢。


    李德勇看王大成瞪着个大眼睛，很期盼的样子，还是说了句实在话：


    “树和他现在手上活儿太多了，首都的专家那里缺不了他，大河滩的鱼窝子也要他看，野鸡也得去套……这几天还在备着跟大龙进大山的东西。


    这养蜂毕竟是个新活，从来没弄过，我觉得还是等一等，看他闲下来一点再说。”


    王大成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也是。唉，我也是看军儿讨了媳妇，日子也过不起来，心焦，才琢磨东琢磨西，想给他攒点本。


    那就先等树和歇下来，咱再说，这事也不急。”


    这事儿其实还挺急，要是赶今年四五月份的油菜花季节，如今已经快3月了，时间并不多。


    但王大成还能逼着李德勇咋地，只能丧气地回家去，连分地的欣喜，都剩不下多少了。


    ……


    李树和给王先海跑腿，正经辛苦了几天，东阳坑的路，都跑得熟透，好在肖队长又给他收了4斤多石耳，3斤多的竹荪，挣了700块钱。


    这点竹荪，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弄来的，别说东阳坑，就是三里河大队这一整块的竹林子，都不咋有竹荪。


    李德勇辗转打听了消息，跑了挺远，才收了之前那十来斤竹荪，后面也是没有了。


    一直到正月十九，王专家那边检验结果出炉，符合预期，李树和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后面京城批钱，包括在上河大队毗邻的一片山地上，建一个养殖规模前期200头，后期可以扩充到1000头的实验猪场，就不是李树和忙活的事情了。


    他也终于可以背上行囊，跟等着急的王龙，一起背着枪进山去了。


    “大龙哥，这两天，枪熟悉了吧？”


    “咋不熟，我在部队的时候，用的可不是土枪。”


    “也对啊。”


    李树和两人，身后赫然背着的是两把五六半，而不是自己家的土枪。


    咋鸟枪换炮的呢，还跟李树和他小舅林家成有关。


    ……


    三天前，前堂林场。


    李树和忙碌之中，特意抽空跑了一趟前堂林场，让他小舅给他卖一卖电子表，顺便联系联系他的几个表亲，看看有没有想赚一点零花的。


    结果，一脑门撞上保卫部的部长武修平，这人当年受过李树和外公的恩，对“扶不起”的林家成一直很照顾。


    之前林家成动了两支五六半，他很快也就知道了。


    这回见着李树和本人，也是好好打量了一通：


    “你外公，你小舅，都不是打猎的好手，倒是你娘在家的时候，胆儿挺大，挺虎。


    你这打猪的本事，是你家那边教的，有叔伯兄弟会？”


    “没有。就是认了我们队里的一个退伍的大哥当师傅，学了一阵。”


    “打猎也是师傅教的？”


    “打猎跟队里赶猪队学了一点，跟师傅续了一点，剩下的自己也琢磨了一点，再加上还有点天赋呗。


    四个基本点嘛。”


    武修平给他说乐了，一直点头：


    “好好好，有天赋好啊。咋样，今天跟我也上一趟山，叫我看看天赋？”


    李树和“哎呀”一声：


    “最近没时间，一直在搞养猪的事情，过两天就要跟我师傅进大山去闯一闯，等我回来的，再找武大舅耍一耍，行不？”


    林小舅都侧目。


    这就喊上“大舅”了？


    武修成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反而觉得李树和挺出场面，不是个畏畏缩缩的家雀儿。


    “行啊，你们大队里也配了五六半？”


    他们这里，有一部分村部也配发了两支五六半，特别是靠近山的，偶尔有黑瞎子、大野猪冲进村来那种。


    上河大队当然算不上，也就没有。


    李树和摇摇头。


    武修平眼睛一瞪：


    “你俩背着土枪进山啊？简直胡闹，土枪本来就不好使，大山里头那么复杂，枪管子进了水、进了树叶子，到时候炸你一脸。


    长得挺俊，咋不长脑子。”


    “都拿油布包上了，严实着呢，咱也没有好枪，也买不着啊，有啥办法。”


    李树和心里一动，眉毛乱飞。


    武修平看了他一阵，不知道咋想的，突然说道：


    “最近我们前堂林场进了大豹子，伐木工人见着两回了，对林场的生产生活造成了极大威胁，你要是有打猎的手艺，敢不敢试试大豹子？


    也不要你打死它，能给它赶回大山去，就算你成了，敢不敢？”


    “敢啊，这咋不敢！”


    林家成眼睛张的老大，赶紧拉住李树和：


    “小和别乱应，那是大豹子，不是猫，在林子里跟一阵风一样，不知道挂在哪个树杈子上看你，你要让他扑了咽喉，可救不回来。”


    李树和一笑，他小舅真是个没啥心思的人。


    “没事，小舅，不一定能碰着。”


    他看向武修平：


    “那大舅，咱就说定了？”


    武修平脸上挺正经，眼睛里却带着笑，这小子确实机灵，他点点头：


    “行，你师父叫啥？”


    “王龙，上河大队的，当过五年兵。”


    “好，你找你小舅登记一下，领两把五六半，再领一百发子弹，千万注意，安全为上！”


    “向组织保证！”


    林小舅迷迷糊糊给李树和登记完，才有点反应过来。


    这是武部长给李树和配了两把好枪？


    有了前堂林场保卫部批下来的文件，李树和拿枪进山，是一点儿问题没有了，甚至前一次，也都被覆盖掉了。


    他忍不住偷偷嘀咕：


    “老狐狸跟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