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河这人，对于看得上的兄弟，那是真用心，一点不觉得麻烦。


    明明山河饭馆的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各路老板的关系，要维护的也是数不胜数，可他揽了这事情下来，还真就上心了。


    等李树和一走，他就去找媳妇一说。


    “啥？换家具？”


    “不只是换家具，给我们那院子，还有我哥那边，一起重新装一装，树和说了，他那农村院子，原本就想弄个木地板的。


    木地板你知道吧？不是木头楼板，是洋房里头用的那种，底下是混凝土，中间还好几层防潮防虫的，然后才是木地板。


    人一进去得换鞋，拖地不能直接用拖把，得用拧干的湿布先擦，再用干布擦干水，而且要定期打蜡，用个上百年都不烂。


    不过他老娘说他发瘟，吃饱烧的，不让他弄，他想一想就放弃了，但是咱在城里，可以弄啊，多体面。”


    “你也是发瘟了，我在店里累了个半死，回家还要脱鞋才能进屋？拖个地还要湿布干布换着来，还要打蜡，你是嫌我累不死，让你换不了小老婆是吧？


    你看那些外地老板，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你也羡慕了是不？”


    “……”


    周山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跟聋子说情话。


    “请个阿姨搞嘛，一个月花不了几个钱，或者让你娘弄，每个月给她钱，她指定乐意。”


    周嫂子嘴上叽歪，但心里也清楚，周山河是个主意正的，他决定的事情，自己改不了。


    更何况，现在他已经这么能挣钱，花点就花点吧，总比真的去找狐狸精强。


    “……随你便吧，想起一出是一出，你跟李树和就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你一天天忙得要死，他上山下河、打猪打狼的，都不知道累的。


    也不晓得哪来的精力，这么能折腾。”


    “嘿，人生来就是为了折腾，不然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你还别说，我跟树和，还真就比我跟大哥，更像兄弟俩。


    我俩都能折腾，也都能挣，大哥抱着他那个铁饭碗，一个月挣大几十块钱，还舍不得松手呢。”


    “铁饭碗有啥不好，旱涝保收，又没有风险，咱们干这个，还不知道一阵风来，飘到哪里去呢。


    你可别鼓动大哥，到时候咱俩真没着落了，好歹儿子还能靠着他大伯，有口饭吃。”


    “我给他埋的金条，还不够他吃的？他是大象啊？”


    “啧，让你别提这个，你还提。”


    周山河“切”了一声，反正他也好，李树和也好，他两人是不信时代会倒流的。


    虽然现在外头，各种消息都传的邪乎，什么雇8个人就是资本主义，雇6个人就是社会主义，搞得他也不敢放开手脚。


    就是几个徒弟，也不是发工资雇佣的，而是叫“集体合伙”，只是他们股子少一点。


    李树和那边就更是了，下面的帮手，不是师傅就是姻亲，全是自家人。


    想养个猪，还弄了个京城科学院实验猪场的牌子，让人跳不出一点理儿来。


    稳的不得了。


    “行了，你就别管了，回头你跟大嫂，还有你娘家嫂子，帮着一起把家里收拾一下，先搬到我家老房子里住一阵，等装好了再搬回来。”


    “那得啥时候？”


    “用不着多久，等树和把家具样式弄来，咱就开工。”


    周嫂子一愣：


    “等他？你不帮着他找样式，让他帮你搞？他一个农村娃，就算做了几天生意，能认识多少人？”


    “你知道个屁，他小子脑袋里可有货，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连赵专家、王专家，都让他摆的平平的。


    他那个院子，虽然我嘴上没叫他得意，但听他讲过，就指定错不了。


    你瞅着吧，到时候图纸、样式拿来了，你一看就晓得了。”


    周嫂子懒得跟他说了，这人一脑门子的李树和：


    “行，我就等着看。”


    ……


    李树和还真不知道周山河这么看重他，主要是二哥从来也没说过，闷骚得很。


    他一回家，也不说别的，先去工地上，给李德勇拉了回来。


    李德勇正忙着呢：


    “啥急事啊，忙完这一点再说不行？”


    马文生赶紧接了簸箕过去：


    “爹你去吧，树和那都是正事，这边有我跟大龙哥在呢，他小舅不也在么？”


    李德勇没办法，只好拍拍手，拍拍裤子，跟着李树和先回家。


    李树和就把三北工程、木材涨价的事情，给李德勇说了。


    “周二哥那边认识人，买木材、打家具，他都帮咱包了，咱就把样式啥的给他就行，你不是会画图吗？”


    “啊，还要画图啊，不就是那么打就行了吗？”


    “机会难得啊，咱山南市的家具行当，历来就有名，周二哥找的，指定是大师傅，咱弄点漂亮的，不就蹭上了嘛？”


    李树和后世给自己置办养老院子，可是正经看过不少新中式实木家具。


    改良架子床，三重通顶柜，四面平的茶桌，仿明制的椅子，带抽屉的围合式靠背沙发……


    可惜很多都买不起，动不动好几万的价格，叫他一个土货贩子望而却步，但是这辈子就不一样了，180的核桃木板材，说贵也贵，但还能用得起。


    更重要的是，大师傅们的手艺难得啊。


    这不赶紧抓住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李德勇被他抓住，一通操作，头发都掉一半了。可是他一个农村竹匠，就算自学成材，但技术也是有限的，李树和又是个纸上谈兵的，两个人忙了两天，还是乱七八糟。


    最后还是王先海的那个男研究生，叫郑玉龙的，自告奋勇，把活儿接了过去，解放了李德勇。


    他们师徒三个，是来看猪场进度的，林云芳就把人喊来吃饭。


    郑玉龙的父亲，居然还是个油画家。


    他打小学习素描这些基本功，可惜等他读完中学，就是60年代了，画画这个职业，已经变得危险，他老爹也没捞着好，就不敢让儿子继续走这条道，而是选了个最保险的畜牧专业。


    专业的一出手，果然不一样，进度飞快。


    郑玉龙看着自己笔下的家具，眼睛越瞪越大：


    “小李师傅，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昂，咋，做不出来？”


    “不不不，做得出来，哎呦，我读书的时候，还去故宫参观过，感觉好些家具，都有那些文物的影子，但又做了恰到好处的改良，毕竟咱是自家用嘛，没必要那么繁复花哨。”


    王先海一听，也是好奇了，钻过来看了一阵，忍不住点头：


    “确实好，看不出来小李师傅你还有内秀，可惜了，你要是去读个艺术大学，说不定也是个大艺术家呢。”


    “嗨，瞎想几个家具而已。”


    郑玉龙第二天就没跟着去猪场施工现场，而是在李家帮忙画了一天图。


    等他画完，大家伙都开始围着看。


    林云芳看了好几遍，才舍不得地放下来：


    “哎呀，是真的好看，没见过这么好的家具，你们看这个椅子，不就是拿来坐一下么，怎么还弄得这么好看。


    呃……和啊，咱家弄这些个，不会被揪尾巴吧？”


    李树和眨眨眼睛：


    “揪啥尾巴，就是几个家具而已。这么简简单单的样式，又没有多复杂的雕花，不值几个钱。”


    马文生也是忍不住一直看，嘴巴上倒是跟得紧：


    “娘别担心了，咱在城里，看多了那些大老板，戴着老粗的大金链子，穿着外国人衣裳的，不照样走街串巷，也没人去抓他们。


    咱们山里人，做几个木头家具，还有人来管啦？”


    林云芳也就是一点担心，既然儿子女婿都这么说，她也就放下心来，开始纯粹地期待起新屋。


    那么漂亮的院子，一色子的青石板铺到家里面，再配上这么好的家具——哎呀，得多大的地主婆子，能住那样的院子。


    李树和忙三赶四，终于把图纸、样式都弄好。


    小姑父那边，房基已经打好，他能估算出来房间的大小、各种数字，不然李树和这些家具，还没法子竟全功……孙新海这次也是花了全套本事，还特地请了几个有名的老师傅出马。


    用他的原话说，能把李树和这个院子弄妥，那就没啥他干不了的新屋工程了。


    周山河拿到图纸的时候，二话没说，看完之后，就直接递给了周二嫂。


    周嫂子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想象一下自己家换了新家具的样子，那叫一个体面，亲朋好友里头，绝对是独一份。


    值了！


    这个李树和，还真有点门道。


    “行，我不管了，你们就折腾吧。”


    周山河得意一笑，这婆娘嘴就是硬，这么说，也就是满意不得了的意思。


    他把图纸放在桌子上，又拍了拍，看向李树和：


    “行，后面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吧，保证你进新屋的时候，家具都备好了。”


    这年头的实木家具，是完全不用担心甲醛的，李树和可以直接用，所以周二哥这个保证，还真是及时雨。


    “那我就坐享其成了？工费的话——”


    “哎打住！”


    李树和笑了：


    “我知道二哥大方，但我这么多东西，工费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能叫二哥白贴补吧？那我成啥人了？


    二哥你能让我蹭一下大师傅们的手艺，弟弟就念好了。”


    “闭嘴吧啊，这点钱还要跟你算，你把二哥的脸往哪儿放？不过你那10方木材，要是有的多，我可不给你退钱了啊。”


    “哎呦，你这是打我脸了。”


    “你打我一回，我打你一回嘛，扯平了。”


    周山河看李树和还要说话，点了点他：


    “行了，别扯这个，你有时间，赶紧准备准备，这马上打鸟季节就要来了，你那枪，赶紧去林场拿到手，再拉上你师傅他们，给我多弄点好货。


    这几个月，你这野鸡、土猪、大河滩鱼，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后面我还指着你呢，人家有的咱得有，人家没有的，你也得给我弄来才行。”


    “放心吧。”


    李树和没有多说，但是“聚兽调禽”法术视野提升之后，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枪法，他对于打鸟这个事，还是有不小把握的。


    虽然是新丁，但打死老师傅，也不在话下。


    周山河当然信他，李树和也没有失言过。


    李树和把图纸交给周二哥之后，家具这个事，他就完全放下了，只等新屋弄好，再弄个大车来直接运回家就行。


    省心极了。


    ……


    到日子出了正月，阳历三月过半，家里的几张皮子，终于是弄好了。


    李道全的手艺，给了李树和一个惊喜。


    从木绷子上拿下来的皮子，鞣制到位，一点也不板，软和的不得了，李树和给钱他不要，还是李德勇提了两瓶好酒，一条过滤嘴香烟，堵上门去感谢。


    李树和也没耽误，第二天就拿着四张皮子，带着这一段时间收的石耳、竹荪，出门去了。


    第一站，前堂林场。


    他的虎头双筒猎枪，就在那等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