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平真是个靠谱的大舅。


    李树和提着狼皮到前堂林场的时候，一把九成新的虎头牌双管猎枪，已经安安稳稳地放在办公室里了。


    “大舅，你太牛了，说是啥就是啥，一个唾沫一个钉子。”


    武修平摩挲着手上的狼皮，确实归置的不错，摸上去就舒服，这两天又正正好是倒春寒，立马就能用上，也算是这小子的孝敬了。


    “行了，拿走吧。”


    “啊？这枪是大舅自己的？”


    李树和一愣，他兜里揣了500块钱，就等着武修平开口呢。也不是他觉得武大舅小气，而是这枪，不太可能是武修平自己的，他得去别人那里买。


    这样一来，不给钱就不合适了。


    武修平在前堂林场确实是个人物，但也是拿死工资的，100、200的，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是我的，咋了，要给钱？”


    “那指定得给钱啊，还能让大舅你出血？就算你大方，那大舅妈也不能同意，这又不是一块五毛的。


    我有钱，上回托你跟聂厂长的福，不是从你们前场挣了一千多吗？够用。”


    武修平挺满意，虽然他不打算要钱，但李树和要是没个态度，太理所当然，他也觉得不舒服，可能就不愿意再深交了。


    “得了，知道你有钱，但是这枪没花钱。”


    “啊？”


    李树和意外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花钱，那就是用的人情，人情可更不好还，还不如拿钱买了呢。


    “大舅，咱不缺钱，要是花了人情，还是拿钱给他补回去得了，省得挂在心上。”


    “你少管，拿枪走人吧，边上有子弹，用完了别自己弄，拿着弹壳来找我拿。


    钱不钱的，等林场有事喊你的时候，你动作利落点，别塌了我的面子就行了。”


    李树和看武修平是真不愿意讲，也就不好问了。


    他拎起枪袋子，打开瞅了瞅。这袋子应该是自己做的，浆过的老布特别硬挺，缝了好几个口袋，放着通条、毛刷、油壶和背带，随时能够便捷背着上山。


    子弹盒另外放着，里头装了几十枚鸟弹，还有10个鹿弹，10个独子——独子威力太大，一般是不好弄的，有些猎人会自己把鸟弹的小铅丸融了，然后滚成大铅丸，做成独头弹，拿去打野猪啥的。


    武修平办事实在没话说，担着责任把啥都准备好了。


    李树和也没多说便宜话，只是都记在了心里。


    他走出了保卫部，就把枪藏在竹篓子里，没有漏出来招摇过市，给武修平添麻烦。


    离开前堂林场的时候，倒是跟好些工人、干部打了招呼。


    人家认识他，他认识的反而不多。


    “我在林场，也算是一号名人了。”


    李树和没急着去试枪，而是先进了城，带着他娘做的两副狼皮筒子，去了山南畜牧站。


    王先海没有家人在山南，他拿了狼皮，也得找人做工。所以林云芳就揽下这个活儿，皮弄好之后，直接给他做成了护膝。


    尺寸是之前就量好的，另外一副，跟王先海的一样大小，也是他说的。


    倒春寒的日子，王先海的膝盖骨又开始冒凉气，李树和的狼皮筒子一送来，他眼睛都亮了。


    “王专家，这狼皮筒子可不是神药啊，你别报太大期望，我怕你失望，你要真受不住，不如去弄两幅膏药贴贴，我倒是可以帮你弄点药材啥的。”


    “我知道，就是疼的厉害，急着想试试。”


    “那行，你就试试呗，反正过了这一阵倒春寒，天气就慢慢暖和起来，今年总归是好过的了，明年冬天前，咱再一起想想办法。”


    王先海笑着点点头。


    他觉得挺有意思，李家这一家子，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明明双方只是合作，但相处下来，慢慢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甚至亲戚。


    说是讨好他，也看不出来谄媚，说是纯热心，也不见他们对别人都这样，爱憎也很分明。


    可能就是看他一个人，因为李家土猪的事情，千里迢迢跑来山南，又是老弱病残的，生出怜悯之心了吧。


    “那就先谢谢你了。”


    “不用，还是没影的事情呢。


    哎对了，我听福海叔说，四个母猪都生崽儿了，今年一共生了快40头小猪仔，能都活下来不？”


    母猪一般要怀四个月左右，也就是冬月里怀上的，李树和重生没多久，到这会儿才生下来。


    “钱福海照顾的不错，他平时看上去比较木讷，可是在养猪这个事情上，格外上心，喂的好，圈里收拾的干净，干稻草也准备的多，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一阵倒春寒来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都能挺过去，还得看。


    这一群猪崽儿喂上一两个月，我们猪场也弄好了，正好就给它们断奶，这样母猪又可以发情，算下来，一年大约能生两胎半，种群增加的会比较快。”


    “行，那就辛苦王专家，还有两位研究生同志了。有啥我能干的，你们开口就是了，甭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行。”


    “有什么辛苦的呢，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尝不是福气？”


    李树和重生以前，或许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但是重生以后，他也真心觉得，有机会去为自己、为家人拼搏、努力、奋斗，乃至于流汗、辛苦，还真就是一个福气。


    其实王先海这一类人，说是重生了一次，也差不多。


    王先海又提起一个事：


    “说起来，你上回非要给郑玉龙钱，把他弄得不好意思，回来怎么说都要交给我，我没收，还是让他自己拿了。


    “哎呦，他有啥不好意思的。”


    郑玉龙这个钱，人家给画了那么些图纸，不给点辛苦费也说不过去，毕竟也是三十多岁了，靠着学生补贴和媳妇的工资，要生活，还要养娃，也是有点紧巴巴的。


    “付出劳动，得到回报，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改革开放，搞活市场，不就是按劳取酬、多劳多得这一码事？”


    王先海对李树和的见识，已经见怪不怪的，闻言点点头：


    “是这个理儿。”


    李树和送完狼皮筒子，拿了120块钱走人——生狼皮，完好无损的，一张是60多，残的不多的，一般40左右，但鞣制好的，又是另一个价格了。


    王先海按照60一个给，不算贵。


    李树和就没跟他推拉，这些老专家，工资还是挺高的，而且据说会补发过去十年的工资，那是挺大一笔钱，几大千块是有的。


    ……


    从畜牧所离开，李树和蹬着自行车就去了孙庆春的收购站。


    孙老板的地方，是李树和今天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地。


    他带来了小30斤石耳，16斤多的竹荪，大多是马文生和李德勇零零散散收来的，所以损耗比上次高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李树和这一笔，还是挣了小4000块。


    但后面，这两样，基本是少之又少了。


    这门周二哥介绍的生意，给李树和带来一万多的纯收入，实在是爽爆了。


    孙老板做熟了这门生意，当然知道情况：


    “你还能收到这么多，我已经很意外的啦，你们山南的石耳还是比较少，皖南、浙西那一块，要多一些。


    竹荪的话就更少了，川南才是主产区。”


    李树和点点头：


    “明年应该会多一点，以前他们采了，也没人上门收，今年知道可以卖钱，价格还好，明年采的人就多了。”


    “好啊，那明年就等李老板大展拳脚了。


    哎，之前拿走的那些电子手表，卖的怎么样啊？没砸在手里吧？”


    李树和晃了一下手里的表：


    “这么好的手表，怎么会砸在手里，已经卖出去大半了。我是没时间一个一个去卖，13块批发给身边的亲戚朋友，他们都有自己的渠道，一点一点蚂蚁搬家，就快卖完了。”


    李树和坦诚的很。


    他卖13块，一只表挣5块，600只，预期利润就是3000块，不贪心也不少赚。


    不过他没想到，正是他这个操作，体现出来的经营气度，让孙老板做了决定，要给了他一个更重大的机会。


    这可真是个挖不尽的富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