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请君入瓮

作品:《让你卖身当书童,你考个状元干什么?

    驿站大堂里,死寂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周青川和他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明黄色锦囊上。


    那信使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若不是赵子云及时扶住,就要瘫倒在地。


    周青川捏着那片柔软的绸缎,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上细密的纹理和一丝尚未干透的冷汗。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像一口不见底的寒潭。


    “锦囊里的计策,出了什么问题?”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小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柳先生遇到的,是什么比预想中糟糕百倍的情况?”


    那信使被赵子云扶到一张长凳上,灌了几口烈酒,总算缓过一口气。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声音依旧嘶哑得厉害:“柳先生他按计行事,故意在南阳城的文人雅集中,无意间泄露了一个消息。”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就说他查到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南阳境内有人私造龙袍,图谋不轨,而他正准备将证据秘密送回京城,呈报圣上!”


    赵子云听到这里,眉头一紧。这确实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招妙计。


    私造龙袍,这可是谋逆的滔天大罪。


    一旦消息传出,镇南王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在柳青将证据送出南阳前,杀人灭口。


    只要他一动手,就等于坐实了罪名,柳青便能抓住他的把柄。


    “然后呢?镇南王派了多少人追杀?”赵子云急切地追问。


    “不!”信使猛地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荒谬而惊恐的神情。


    “没有追杀,一个杀手都没有!”


    “镇南王赵德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非但没有遮掩,反而亲自登门拜访柳先生!”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信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他当着南阳城所有官员的面,对柳先生说,感谢柳先生明察秋毫,为他揪出了隐藏在南阳的奸佞之徒。”


    “他还说,他赵德对大周忠心耿耿,绝不容许有人在他的封地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更不容许有人以此来栽赃陷害他这位皇亲国戚!”


    “然后呢?”周青川追问,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空锦囊。


    “然后,镇南王就以保护钦差、协助办案为名,派了王府三百亲卫,将柳先生下榻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就是软禁!”


    “他对外宣称,要与柳先生一同彻查此案,还南阳一个清白,还他自己一个公道。”


    “柳先生一下子从查案的人,变成了被他保护起来的人质!”


    信使说到这里,几乎要哭出来:“王府高手如云,守卫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柳先生被困在里面,彻底失去了自由,连传递消息都难如登天。我是拼了命,才找到一个机会逃出来的!”


    “什么?”赵子云脸色大变,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不好!柳先生这是羊入虎口,镇南王这一手反客为主太毒了,我们必须立刻去救他!”


    王员外在一旁听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


    他本以为到了南阳地界边缘,危险就小了,谁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他哆哆嗦嗦地扯着周青川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哭腔:“青川,听伯伯一句劝,我们快走吧,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再往前走了啊!”


    一直沉默的王辩,小脸也吓得煞白。他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周青川,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驿站大堂,赵子云的焦急,王员外的哀求,信使的绝望,交织成一片混乱。


    唯有周青川,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张摊开的堪舆图上,落在了南阳那两个字上。


    “不。”


    一个清脆的童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周青川摇了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光芒。


    “这不是羊入虎口。”


    他一字一顿,声音冷静得可怕。


    “这是镇南王在请君入瓮。”


    赵子云猛地一怔,没能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周青川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断魂坡的截杀,他们将黑锅甩给了镇南王。


    二皇子在京城大肆攻击镇南王的党羽。


    这一连串的事件,镇南王不可能不知道。


    他早就清楚,柳青是大皇孙的人。


    他早就清楚,京城里有人在针对他。


    所以,当柳青抛出私造龙袍这个诱饵时,镇南王非但没有上钩,反而将计就计,顺着这个诱饵,布下了一个更大的局。


    “他软禁柳先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龙袍。”


    周青川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柳先生是饵,一个用来钓鱼的活饵。”


    “他知道柳先生身陷险境,大皇孙殿下一定会派人来救,他摆出这副阵仗,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周青川的目光缓缓扫过赵子云,扫过他身后那二十八名换上了劲装,却依旧难掩精锐之气的玄甲骑兵。


    “他想把我们这些前来送死的人,一网打尽。”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赵子云脑中的迷雾。


    他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原来如此!镇南王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柳青,而是他们!


    他用柳青的命做赌注,赌他们会来救人。


    南阳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大陷阱。


    “那我们……”


    赵子云的声音有些干涩,一时间竟也乱了方寸。


    “走!快走啊!”


    王员外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几乎是跪在了地上,抱着周青川的腿哀求。


    “青川,算我求你了!王家就辩儿这一个独苗,我不能让他死啊!我们斗不过的,真的斗不过的!”


    周青川没有理会王员外的哀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上的南阳城。


    那座在地图上只是一个小小方框的城池,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一头蛰伏的巨兽,浑身散发着森然的杀机。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恐惧,会选择退却。


    然而,在他的眼中,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燃起了一簇熊熊的火焰。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意。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这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动人心魄。


    他转头看向赵子云,这位新科武状元此刻正满脸惊疑不定,失了主张。


    “赵将军。”


    “先生。”


    “镇南王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为我们摆下了这么一桌丰盛的鸿门宴。”周青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们,岂有不赴宴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