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乡党(下)
作品:《金华风月》 可惜这一月还没过满,皇帝又给妖精加了一个活计。
妖精哭丧着一张脸:“你不是说干完这票就没事了吗……”
“哎呀,就这一个,小事,两三天就行了。”皇帝便腆着脸赔笑,“小事!真的是小事!我保证!”
小事大事的他也不能拒绝啊!妖精叹了一口气,认命了:“说吧。这次一定要算数啊……”
这活确实是小事,只是麻烦。
皇帝叫他大张旗鼓带着人悄摸出城,装作宫中丢了人不能声张,还要让这个消息变成秘密,一直传出京城。
“这算什么?国王的谜语?我说你怎么不去编故事呢,这合理吗,谁能大张旗鼓又偷偷摸摸啊?”
这不左右互搏嘛!
皇帝大笑:“你就多带些人,趁天黑之后挨家查访,问起来呢就说宫里有个小内侍偷了主子的东西跑了,装成不能说不能听的样儿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挨家查访。”
秘密,但是所有人都知晓的秘密。这世间总是秘密才会长脚,尤其是宫中的秘密,即便禁令在上,也多的是人愿意在茶楼偏僻角落里,在巷陌昏暗拐角处,在旧屋颓圮檐墙下,轻声说道那么一嘴——
宫里丢了个人,且大批人秘密搜捕。
这个不能见光的“秘密”很快便跟着搜捕的禁卫军传遍了京城,乃至早跟着进城的农人传到了京城之外。
过了两日,皇帝竟自昭告天下,叛军拥立头领阿斯兰已病死宫中,将前些日子妄议题天家的士子全放了出去。
——师傅们都没放。
顺少君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若说真死,却没丧礼;若说假死,却先有急病病重,后有病死宫中。
更有前些日子,那禁卫军满城搜捕一个宫中落跑之人。若真只是偷了主子的东西跑了的内侍,何至搜捕至此?更不说还是法兰切斯卡亲自带人搜捕的。
兵部尚书又给人围得走不了路,满面涨红,两耳嗡嗡:“我一介外臣怎能得知内宫事!”
她给人围得没法,正要上书皇帝也去主持押运粮草辎重,忽而福至心灵,反应过来:
那走脱之人哪是什么内侍,大约便是顺少君本人吧!
只有这样此事才能说通。
圣人谎称顺少君病重,实则将人藏匿于栖梧宫中预备风声过去再行复宠;如今顺少君自宫中脱逃,禁卫军遍寻不见,只得昭告此人已死,顺便宣告士子议论乃虚妄之事,定下那帮士族的罪。
妖精眨眨眼睛:“这也能行?”
“这怎么不行?”皇帝顺手拿了本折子敲他脑袋上,“迁延一月间,阿斯兰怎么也该攒下第一批人马了,要这都没有他还要上战场,就是他自己没那命数了。”
而且还有。
她摇了摇手里那本折子笑道:“魏容与此下江南还带了别的好消息回来呢。”
那一本红布包的折子缓缓摊开在桌案上,也带出里头规整干净的小楷来。
江宁道田亩重丈事查私学为乡绅瞒报田产案。
一直以来要整治的私学,这回终于开了口子。
京城里头,妄议朝政开清议之风叠加旧士林结党营私;朝外私学借税赋减免替豪绅乡贤隐瞒田产,这下可算抓到尾巴整治这帮人了。
皇帝乐得晚膳都多用了一碗饭。
没办法,这实在是刚打瞌睡就来了枕头。原本还愁只办一个结党营私只能治郑家那群文人,不能杀灭私学风气,这下多了一个瞒田避税,简直完美无瑕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甚至都要用不上前头那个借口了。
她都想把这本折子供起来了。
当然供起来是没有的,只是次日在久违的朝会上命长宁从头至尾宣读了一遍。
“此事魏子缓已在查办中,此类情形在其他十四道未尝没有效仿者,朕已令御史台急遣人下去查办了。”
言下之意,已经不必经由中书省拟旨、门下省核对、尚书省交办了。
这一句一出,几个宰相唯沈子熹低着头不说话,其余三个都忍不住抬头觑皇帝神色。
皇帝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
若许梦得那狐狸还在这,便该出列加一把火说后头安排了。可惜他沈晨不是许梦得,不晓得天子心里如何盘算,只能当个哑巴,无关之事不参与。
沈晨才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便听见一个极少见的声音道:
“我朝优待私学,原系公学规模不足以容天下士子,故以税赋之优招揽有识之士在乡兴办私学,散圣人之说于野,以期教化万民,使之开智明理。如今朝中既有私学结党,地方又有私学贪墨,臣以为,恐怕此政已到该变之时了。”
这是要掐几个大族的咽喉了!
一时间几个高门出身的堂上官都去看说话那人,竟然一时险些上不来气——
说话这人不是旁人,乃是国子监祭酒、江阳李氏现任当家李俊如!
大家都是大士族出身,靠私学田产吃些减税维持家用,偏偏就你领个国子监的差使先投了皇帝!
李六李六,真是个老六啊!
李俊如接了这几道视线,也没作何反应,仍旧抱着笏板,站在两列人中间,昂着头对皇帝笑。
哎呀别说,燕王这老兄弟不愧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哥哥,出的主意就是好,瞧这一句出来,圣人脸色都放晴了。李明珠那一根筋的傻小子栽了,现在还不是当家人要出来挽一挽李家的势力?不投皇帝难道效法崔氏抄家灭族么?当今天子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皇帝也偏过视线去瞧这个老伙计,半笑不笑道:“李卿,你领着国子监祭酒之职,可是有何献策?”
“臣不敢忝称献策,不过有些想法,还需陛下与各位大人参议,”李俊如一弯腰,举高了笏板,行过礼才又直了身子,两只眼睛只盯着那块板子,“一则御史台并地方各部查清各处私学数量、规模与所拥田产,揪出与乡绅勾结而谎报的田地,按律严查这些私学与乡绅;二则取缔私学,改私学为公学,将其中学子先师收入地方学堂,尽作天子门生。”
他不记得词,时不时得瞧一瞧笏板上提示。
这一看就是什么人给李六支招了。皇帝心下好笑,李六这人不能说不聪明,就是油腔滑调不在谱上,打小就和家里那个中书令的爹不对付,半点世家公子的清高样儿没有,倒是明哲保身的时候多,像是一早看出世家那套没用似的。
“一么,沈卿啊,”皇帝笑道,“上回由你举荐的田寺丞便十分牢靠,今次也由你举荐一个长于律法之人督办吧。”
“是,是……”沈晨满头大汗,这怎么还是扯他这来了,他都听了许留仙那狐狸的计策准备辞官养老了,谁料皇帝就是不批他的折子,“臣……臣愿荐刑部廖主事与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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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寺正,此二人总有刚直之名,亦是安于律法数十年之人。”
皇帝瞧了他一眼,笑道:“朕是信你的,便交此二人协同督办吧——李卿。”
李俊如浑身一抖,忙道一声“臣在”。
“这二是个什么做法,你可有法子了?”
这二……这二里详细燕王没给他说啊!李俊如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笏板又偷瞄了两眼皇帝,硬着头皮道:“这……这二,重在平和,要改私为公,令学子与大士不至于因此对朝廷失信,是以要招安为上,平稳过渡,其师收为公学之士,学子自然也是公学生徒。”
说了跟没说一样,不晓得哪个策士门客在他背后出的主意,偏偏又只出了一半,坑人呢这是。
皇帝便笑:“既然安稳平和为要旨,倒不如废除此策,将现有私学全数编为公学,收缴名下田产,由翰林院与国子监下派人手为师,掌一方教谕,至于其中花费,便由朝廷拨放,至于其中治所增减、师生规制,便容后细议,李卿以为如何?”
李俊如忙道:“陛下圣明,是臣不能及的。”
再多他也不知道了啊!
皇帝仍在笑:“既然如此,此事便由李卿着手督办吧,明日朕与你细商。”
不、不是?这对吗?
李俊如眨了眨眼睛,总算反应过来,燕王那老小子坑人呢!就看风向不对找他问点事至于吗!怎么快六十的人了心眼还越来越小了呢!
他便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是,臣这便着手拟出细则供陛下参阅。”
至于这个细则怎么来……还得去求求燕王那蔫坏的老小子。
谁想到燕王直接叫他来面圣!
李俊如跟着昨日皇帝意思写了几条,揣着奏本进殿,才端了茶屁股没坐热,皇帝先丢给他几张纸:“李六,你就按这个来。”
闹半天这位也看出来了!
“嗐,陛下您可说呢,早知道是这样臣还着急忙慌个什么劲儿……”
皇帝便好笑:“谁给你出的主意,把你坑成这样啊?”
“总不是您的好哥哥……”李六老老实实坐去一边誊抄这份奏本,“国子监这回大乱,臣这不是没主意了么。”
这却说的是皇帝逮捕联名上书之人,其中倒有不少国子监学生与司业,同僚同窗出了事,少不得要来拜会一下他这个祭酒。
“哎哟,景渡顼怕是带孩子带烦了,六七岁小孩最是人憎狗厌的时候呢。”皇帝好笑,“放心吧,少不了他的,你抄完这本拿下去办了,他那我替你出气。”
这会儿李俊如也抄毕了奏本,便将原先那件拿去香炉边上烧了,却忽然想起来似的,看了一眼这纸上笔迹。
这不是皇帝的笔迹。
他不由看向皇帝。
“你也瞧出来了?”皇帝笑,“这是我给顾舍人出的功课,她作出来,我给改了几笔。说到这个,李六,此事倒要托了你,目下秋闱在即,我想着给顾舍人找一应付乡试的师傅,只教经学与文章的。”
其实有皇帝任命,何必非要考这道功名呢?无非是清晏与皇帝都想要个名正言顺罢了。
李俊如才得了便宜,这会子自然满口答应:“臣记得顾舍人如今本就在国子监旁听,不过教她一道再多听几门课罢了,也不值什么大事。至于抄这私学的底,还望陛下另派人助臣一臂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