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王廷

作品:《金华风月

    王琅压在他身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过了好一阵才咬牙挤出一句:“你没事吧?”


    李明珠还有几分愣神,听了这句才下意识去瞧身上——只前襟领口撕破了些:“在下无事……王按察!”


    他前襟是被箭头刺破。


    一支重箭自背后袭来,射穿了王琅肩胛。


    深红血色自王琅衣襟沾染上他前襟,带出浓郁腥气,在北地苦寒风沙里格外厚重刺鼻,令人欲呕。


    身侧兵士早高呼敌袭进入临战状态,冷漠的弓弩架设声响在耳边也盖不过血气。


    “如果你在这有个好歹,她不会让我好过的……”王琅死死抓着李明珠衣襟,竟然扯起一个微笑来,“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保你一下……”


    李明珠躺平了,让王琅能放稳身子不至于扯裂伤口:“王按察,你不要动——叫医士,送王按察下去!”


    他高喊起来,叫附近堡垒里几个驻守兵士传令下去:“王按察重伤!叫医士!”


    王琅仍抓着他不放,口中絮絮叨叨:“李端仪,我真的很嫉妒你……”


    “王按察,现在不要说话节省力气,担架来抬去医士处拔箭就好了。”李明珠没听他絮叨,只顾着应急处置,两手按在王琅前胸后背伤处,“你不要动。”


    可他这支箭从后背穿出前胸,担架也抬不得。


    城头上正是对敌时候,哪分得出多少人来看王琅?


    李明珠咬咬牙,对王琅耳边道:“王按察,我要折断箭矢了。”


    王琅已经神志不清,口齿之间仍在喃喃一些宫闱秘辛。


    李明珠没等王琅反应,握紧箭尾,只留两指宽的茬,手上一撇,折断了箭,将王琅拖上担架:“走,去医士处!”


    皇帝摔了密报。


    “万万想不到最后还要反扑一遭……”她低声骂了一句,忽而又捡起奏报来,从头至尾细读了一遍。


    这不像是预谋突袭,大白天的一批弓箭手在城墙外先攻一路,后头跟着轻重骑兵各一路,倒像是走投无路只能倾家荡产放手一搏来攻中原了。


    这倒稀奇。


    “长秋监那两个人已经没联络了?”


    法兰切斯卡想了想:“啊,从阿斯兰出朔州之后就没有回音了,不知道活着没。”


    活着大约也是传不出信来的,死了也不奇怪。


    哪有人反攻回老家夺位还要留着敌国探子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皇帝没再多问,只抖了一下手里贴了羽毛的信封,缓声道:“看来十一月就要去灏州了。”


    “啊不是说年后?”


    皇帝摇摇头:“看这样,比我想象要快,你说一个小王,带着人疯了一样先打中原,能为了什么?”


    “不是打劫么?”


    “你家打劫把全副身家都丢进来?”皇帝眉毛一挑,“是走投无路了,但不知道是谁走投无路。只可惜战乱时期我不敢往塞外生意里投太多本钱,不然我们可以听听小道消息的。”


    妖精忽而一拍脑袋,两眼放光:“小道消息,有啊!”


    今年还真做成了几单和漠北的生意,可惜不是王廷,王廷那批人先忙着内斗分钱,后来更是被围城了,生意做不进去。


    所以这成了的倒是另外一批人马。这批人卖了成箱的金银珠宝,先是换了一批生铁,后来又招了几个铁匠去当师傅,据说打了不少铁甲,人用的马用的都有。


    皇帝略抬了抬眼皮,竟是面带微笑:“这批人,有来路?”


    “你别急听我说完啊,”妖精也眨眨眼睛,“我可是专门为小道消息出宫一趟的。”


    最初只是一场雷暴。暴雨过后某个部落祭坛上九个大铃全部无风自动,连响了两天两夜,终于有人忍不住爬上去查看情况,才知道有神谕,部落中将要来一个神使。


    “子不语怪力乱神。”皇帝好笑,“装神弄鬼呢这是。”


    “你这人怎么那么扫兴呢!”妖精斜了皇帝一眼,继续道:“到响完第三夜之后,部落里终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带了一批铁甲,说要带这个部落攻进王廷。”


    “啧,看来是打着攻进去之后就篡权夺位的,”皇帝连连摆手,“为他人做嫁衣啊这个部落。”


    妖精便道:“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个神使来了之后还真的有一批人投奔而来,他也自称握有天命,也还真带着人百战百胜了。现在就是这个神使在和王廷打擂台,两边都在驱使小部落。”


    “哎哟,殃及池鱼了这是。”皇帝又“啧”了两声,“难怪走投无路要来抢我的。我这是无妄之灾。”


    妖精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你是捧哏吗!”


    皇帝一脸无辜:“阿斯兰怎么复位我总该评评嘛,这叫关心旧情人。”


    行,她早猜着了,跟这儿遛人呢。妖精这一团火气撞在棉花上,指着主子“你你你”了半天,一叉腰……


    走了。


    说不过她。


    皇帝看妖精一撇嘴走了,也懒得管他,自取了舆图来瞧。


    这小道消息就是小道消息,说得绘声绘色的,却只有结果能为一用。


    她打量着舆图,这下便只有两股势力,只等入冬前,这些小部落要么投入这边要么投入那边,要么……就只有被夹击而死了。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这两边真能打到难舍难分两败俱伤,自然她就是最大赢家,固守城池之内即可,行有余力再蚕食些利益;可若是有一边要来结盟……


    啧,能不能一把把这两边全收拾了。这得和杨九辞说说,等到冬天就给他们来个一锅烩。


    杨九辞收到圣旨大笑三声:“陛下圣明!”


    她一大早就叫来所有人一道参详起这圣旨:圣人说冬天吃锅子,暖和!


    可惜没人捧哏了——王琅重伤还在静养,李明珠得了结果就出门检查物资安排人手准备越冬作战,要冬夜出城,棉衣夹衣必不可少,城内也要备下足量炭火,城墙经了这几日恶战还要修补,事多得做不完。赵崇光倒是想说两句,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先出门练兵去了。


    “就说这群男人没意思。”杨九辞摇摇头,自己也起身往外走,“还不如收拾收拾等陛下亲临呢。”


    等这一役结束,她会亲临边塞吗。阿斯兰轻轻呼出一口气。


    沿着流晶河谷往上游走,是王廷所在;往下游走,一路走到尽头的十方湖,就是归属中原的神封城。


    他兵分了两路,一路威逼南边部落残余偷袭神封城,就是为了今日能顺利取得王廷。


    若真与王廷相争,她只会想将人一网打尽,要和她坐在一张桌上,便不能等她冬日出兵。


    阿斯兰骑在马上,仰望王廷的城门。


    这是草原上唯一一座真正的城池,城中还有模仿中原皇帝居所的大殿。数年前他叩门不开,在此败于父兄猜忌,今日再临,却是看着城内同样兄弟相残后,有人终于忍不住要与他开城。


    草原上不适合这样中原的城池,无法逃离,也极难修缮。他等了一会,终于等到城头挥起旗帜,城门缓缓打开。


    那个想法终于姊新买延伸至四肢百骸,激热了他王族血脉。


    他只要赢得这一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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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拥立为王,走上和她对等的位置。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正欲策马扬鞭一气冲入城时,却忽而停顿了双手。


    笼城之斗,恐有诈降伏兵。


    他脑中忽而灵光一现。


    中原的天子是不会犯错的,这是因为天子受命于天,如果天子惜败,则是天命弃而去之。同理,苍天神使也不能失败,一旦败落,则天命不属。


    最后一役,谨慎为上。


    “我带一队人先入城吧。”阿努格看出他谨慎,笑道,“作为大王的开路先锋。”


    他望了弟弟一眼。


    “大王是神使,自然不能当先出场。”


    阿斯兰却笑了一声,道:“神使受命于天,即使前方有陷阱计谋,也自然受天恩惠自然破解。”


    他一鞭抽上马臀,当先冲入城中。


    早就有人放弃了这座城偷跑出去了。


    年轻的,前任王汗的幼子坐在高台上,身体微微发颤。


    这座城不像他曾拜会过的中原的城池一半繁华,没有那么多方正的房屋,仅有的那一部伏兵也不过是最后一搏。中原皇帝扶持他的父亲登上王位,却没有再给他和兄弟们支援,而是送来了那个神使。


    他本就有战神之名,只是因为中原皇帝的计策被送往中原。


    他身披铁甲冲锋在前,挥舞马槊一路破开埋伏,身后三个护卫更是随处掩护他,竟然让他一路无伤冲入内城!


    果然有伏兵。


    阿斯兰一路冲杀,却忍不住笑起来——可惜笼城这么多天,再精壮的勇士也要因为没有粮食和水拉不动强弓,挥不起马槊,即使占据微弱的地形优势也无法阻挡他饱食的人马,是他多虑了,是他多想了!


    他轻轻抚上胸口,怀里锦囊似乎在微微发热,催动他不断策马向前,向前,直至冲入大汗的居所,他将在众人见证下被拥立为汗,为他身上流淌的漠北王族高贵的血统!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能和她坐在一张谈判桌上,她不能拒绝,她必不会拒绝。


    一鞭挥在马臀上,阿斯兰直冲大殿。


    一声箭矢破空的尖啸传来,他一转眼,便见重箭寒光直逼面门!


    那个小孩!


    是那个小孩!


    他一剑挥开箭头,箭矢偏离了原先轨道,却还是一箭斜斜扎进马腹。


    偏偏今日为了速取坐骑没有披甲!


    骏马嘶鸣一声,在庭院里没命狂奔起来!


    偏偏这种时候!


    阿斯兰咬牙扯紧了缰绳,却丝毫无法令马调转方向,马在疼痛下不住狂奔,就是不往高台大殿上去。


    只要一刀砍下那个小孩的头颅,只要砍下他的首级!


    偏偏这时候,埋伏在殿内的弓箭手都张弓搭箭对准了他这个头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她使人教过的最浅显道理,今日竟应验在他身上!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阿斯兰已下定了决心,最后扯了一把马头往大殿的方向大跃一步,最终一刀捅穿马颈子,登时鲜血喷涌,马也嘶吼一声往前高高跃起一步。


    就是现在!


    他两腿夹着马腹狠命一蹬,竟是从马上跃下,直直滚上了大殿!


    年幼的新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满身铁甲,刀枪难入,双眼早杀红了,挥舞长槊一路直冲殿上。


    他身侧最后几人纷纷拔出弯刀,却不过几个回合便被他击倒在地。


    寒光一闪。


    年轻的幼子的头颅终于自台阶上滚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