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姐弟两正常下班。


    第二天早晨，秦韶仙罕见的没按时起床。


    吴有朋去敲门，没人应，只好直接进去。


    表姐整个人蒙在毛巾被里，声音嗡嗡的：“我好像感冒了……我要睡一天，不去上班了。”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会感冒的？”


    “不知道啊，人就是会在夏天感冒的啊，不跟你说了，我继续睡觉了。”


    “那早饭怎么办？我买回来给你？”


    “不吃了，我要睡觉。”


    吴有朋默默退出房间，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第一次一个人去上班。


    简直有点不习惯呢。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飞奔下楼，打开大门。


    然后，惊呆了。


    小楼大门前的空地停着一辆黑色路虎。


    路虎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看到吴有朋，他以无比日常的口气招呼道：“上班去？你姐呢？”


    吴有朋：……


    他把家门钥匙给了男人，自己一个人往大大吉的方向去了。


    男人进了门，轻轻走上楼梯，悄悄开门，在床边坐下。


    毛巾被边缘露出了一点点额头皮肤。


    男人小心翼翼去碰触，皱起眉。


    秦韶仙有所感知，睁开眼睛。


    看见面前的人之后，她立刻笑了。


    她扯开毛巾被，身体蠕动了一下，嘴里嘟囔：“你的手好凉，好舒服，再摸一下。”


    岑雪生：……


    他撇开目光，伸手把毛巾被又拉起来，遮住那些一度裸露的皮肤。


    然后把手掌重新放在女孩额头上。


    秦韶仙舒服得眯起眼，“你怎么来了？”


    “有预感。”


    “什么预感？”


    “你会因为兴奋过头而生病。”


    女孩眯起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我才没有！”


    兴奋过头什么的……才没有！


    岑雪生失笑，“没有吗？躺在这儿滚烫烫的是谁啊？”


    秦韶仙眼睛圆溜溜，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只能一下子拉起毛巾被罩住脸。


    被子下面传来嗡嗡的声音：“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想赢。”


    “嗯。我知道。”


    “你们都在安慰我，已经不错了，已经成功一部分了，找不到2千万也没关系的。”


    “我也对自己说，是这样的，我已经尽力了，人生不可能全是胜利，接受失败也是必要的。”


    “可是我就是很难过。”


    “我不愿意接受失败。”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


    秦韶仙拉下毛巾被，露出两只溜圆的眼睛：“真的？你能看出来？”


    岑雪生点头。


    秦韶仙：……


    不爽。


    还有点丢脸。


    但是……因为是这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放松下来。


    “总之，最后，我竟然真的成功了。我不是因为开心过头而生病，我是……就像一张弓崩太久，突然断掉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是不是很幼稚？”


    岑雪生稍微向前倾身，小心把一缕濡湿的刘海拨开。


    “对啊，很幼稚。”


    秦韶仙似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某种香气。


    可是因为感冒，并不能确定。


    她只觉得脸变得更烫了，心跳也有点快。


    她哼了一声，试图掩饰。


    “我不会一直幼稚的。很快就会成熟起来。”


    “别急。慢慢来。你这个年纪，幼稚是应该的。”


    “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一样。”


    岑雪生笑了，“就是大很多啊。我比你大了整整10岁。”


    “才不是。你别想骗我，你比我大9岁。不是10岁。”


    “那有什么区别。”


    “有啊，当然有。是一位数和二位数的区别。”


    岑雪生：……


    他无奈叹气。


    “对了，你找到款项的事情，你大姑、二伯都已经知道了。你二伯脸色可不好看呢。”


    “他不高兴？那我就高兴了，嘿嘿。”


    岑雪生无奈，用冰凉的指尖点了点女孩的额头。


    “杜总也知道了。他也有点惊讶的。”


    “肯定的啊。那个杜总，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儒雅有礼的样子，其实全程拿鼻孔看我。他眼里根本就没我，根本没指望我做成什么。”


    岑雪生扬起眉毛，“没想到呢，你还挺会看人啊？”


    秦韶仙一脸自豪。


    “其他人暂时不知道。但是他们会分批次听到你的英雄故事。”


    秦韶仙：……


    还分批次呢。


    她声音嗡嗡：“我谢谢你啊。”


    岑雪生只是笑，不说话。


    秦韶仙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这笔钱，这个3千7百万，要怎么收回来？应该走什么流程？”


    岑雪生想了想。


    “按公司流程的话应该交给财务中心处理。但是我觉得，应该由你亲自去见你表姐胡云悦，把这笔钱收回来。”


    秦韶仙点头，“我也觉得。”


    “然后呢？这笔钱应该回到集团的公账上，对不对？我担心二伯偷偷搞鬼，据为己有。”


    “不会的。集团总部可不像某些分公司，账目是没法乱来的。”


    岑雪生轻轻拍拍女孩的额头，“操这些没用的心，小心长不高。”


    “我早都定型了！长不高了！”


    秦韶仙小小发火，用力哼哼。


    她睫毛扑簌簌，似乎有些犹豫。


    “我不想追究舅妈的责任……我总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我是不是感情用事？”


    岑雪生笑了，“感情用事又如何呢？你的感情也很重要啊。在这件事上，你最有发言权，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管别人的意见。”


    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嘿嘿笑起来。


    “那我不管了，就这么办。不过我不会立刻告诉舅妈的，我会等一等，让她多急一会儿。”


    岑雪生忍笑，“好啊，应该的。”


    秦韶仙眼皮子变得沉重，发出朦胧的声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从在学校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对我很好……你总是帮我，救我……”


    “不是啊。”


    “不是什么？”


    “那怎么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第一次见面，是……”


    是什么？


    接下来的话，她好像没听见。


    她莫名感到睡意朦胧。


    太舒服了，太安全了，一下子就掉进黑甜乡了。


    岑雪生静静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是你出生的那天啊……”


    他想起遥远过去的那天。


    春夏交接的时节，天空像宝石一样耀眼。


    他被带到医院，秦叔叔大笑着，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婴儿。


    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抱住婴儿，生怕有一点闪失。


    爸爸妈妈都在笑，他们说，雪生以后要保护妹妹，知道吗？


    他用力点头，在心底发誓，一辈子都要保护这个柔弱的小生命。


    秦韶仙睡了一整天，等到傍晚，满血复活。


    8月25日，总公司派来的新任总经理如约来到。


    秦韶仙和吴有朋与他细心交接工作后，在暮色中离开。


    白色奥迪彻夜疾驰，清晨时抵达首都。


    回到集团，秦韶仙第一时间跑去岑雪生的办公室。


    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手机铃声响起。


    是杜总邀请她移步一叙。


    秦韶仙苦着一张脸：“准没好事。”


    岑雪生笑道：“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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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总看不上你二伯，他想要的是在集团里独自做主。而这一点，你二伯和其他元老绝不可能答应。”


    “你虽然全无根基，却是他们两派之间可能达到的最佳平衡点。”


    “你要知道，你的意见很重要。”


    “加油，我的大小姐。”


    秦韶仙被这一席话安慰得很熨帖。


    她像一只小公鸡一样，高昂着骄傲的下巴，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杜总的办公室。


    杜总不愧是著名儒雅有礼之人，一上来就大加褒奖。


    大意是说，像这样手术一般精准、安静地挖出被违法侵占的资产，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同事们听说之后都惊呆了。


    这样的天才举动，太像秦总的作风了，不愧是秦总的嫡亲女儿。


    不，比秦总年轻的时候还要出色。毕竟，秦总本人二十出头的时候，还是个容易冲动的蛮横小伙。


    秦韶仙：……


    杜总笑眯眯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黑色丝绒盒子，双手捧过来。


    秦韶仙狐疑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新的营业执照。


    公司名称：大大吉海产养殖公司


    法定代表人：秦韶仙


    秦韶仙：？！


    杜总笑道：“大大吉不再是凤凰集团下属企业，从此以后，只属于你个人。这家公司是你妈妈一手缔造，如今由你继承天经地义。”


    秦韶仙鼻子一酸，眼泪汹涌到了眼眶界限。


    下一秒，硬生生停住。


    “等一下，杜总您有这个权限吗？您只是一个普通董事吧，可以随意更改集团下属产业的归属吗？”


    杜总虚空点了一下，“小丫头！可真是煞风景。我确实没有直接权限。但是这样的小事，稍微知会几个人就办妥了。这是我对你的一份心意，你不要多疑，收下就好。”


    眼泪这一次掉下来了。


    秦韶仙把营业执照捧在胸口，泪眼朦胧看着杜总，虔诚道：“我好开心。杜总，谢谢你。”


    杜总顿了一下。


    他捻捻手指。


    “接下来，我们有两个选择。”


    秦韶仙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点头：“您说，我在听。”


    “按照惯例，每年十二月会召开全体股东大会，届时会有超过百位股东参加。集团里每一年最重要的事情，都会在这次大会上投票决定。我们可以在今年的大会上提出由你继任董事长，然后全体投票。”


    “又或者，提前召开特别董事会议，由14位董事投票选出董事长人选。”


    杜总笑眯眯：“你想选哪个呢？”


    秦韶仙秒答：“我不知道。您觉得呢？”


    “你这次的任务确实做得漂亮，大家都很欣赏。但是我想，这单独一件事还是重量不够。过早投票，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认可你。”


    “不如耐心等一等。”


    “这四个月，给你权柄，让你自由起舞。四个月之后，看你成果。”


    “到时候，我想，没有人再有理由反对你。”


    秦韶仙心中警铃大作。


    杜总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核心无非是：不想这么快定下董事长人选。


    杜总作为冷杉资本的高层，对于全国金融市场的掌握是顶尖水平。


    其他董事平时就很看重杜总。


    董事长一直空缺的话，杜总想在集团里做些什么，都更方便。


    杜总两手插兜，大腿靠着办公桌边缘，整个人十分放松，施施然等着一个答案。


    秦韶仙笑了。


    话说回来，杜总的话确实没错。


    我眼下毫无根基。


    立刻召开投票的话，我确实没有把握。


    她伸出手，和杜总握在一起。


    两个人的手掌都很干燥，很稳定。


    年轻的女孩表情诚挚：“就按您说的办。这四个月，我会努力做出成绩，让大家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