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高天气晴，罕见地有些回温。日头正盛，暖洋洋地撒在人身上，使人生出一种倦懒之意。


    宫门备着一辆做工精良的马车，马车由四匹毛色一致，均匀漂亮的白马拉着。繁复的雕饰刻的是佛教经典标志，一些莲花之类的图案。


    一位貌美的妇人正缓步向马车行去。她头戴金钗，流云发髻飘逸，点缀着大小不一的金饰。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显得整个人更加雍容华贵。


    姜成沐跟在妇人身后，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今日跟着淑妃出行确是她临时起意，自打她受伤醒来后，淑妃未曾亲自来探望过她，她也未曾去给淑妃报过平安。


    只是此刻，淑妃懒懒提了一嘴：“宁徽，好久没陪母妃出去了。母妃记得你性子在一众兄弟姐妹里最是跳脱，经常闹得所及之处鸡犬不宁。前些日子还跑去那未竣工的望春楼闹，受了点伤。现下可有好些？”


    姜成沐心中腹诽，您管那差点醒不过来的劲儿叫受了点伤？但是转念一想，她身上确实没有大的伤口。可能是摔下震到了脑子，以古代的医疗技术，定是看不出颅内的病症……所以，太医定是向淑妃交代，公主只是受了惊吓，不日便会醒来之类的话术了。


    姜成沐恭敬回答：“无甚大碍，劳烦母妃挂心了。”


    淑妃用袖子捂着嘴，咳嗽两声，道：“今日天气反复，你记得要及时增添衣物，切莫着凉了……别像母妃这般，一直病着可不好。”


    姜成沐赶忙道：“母妃也要多注意身子，女儿此番去佛缘寺，定要诚心求佛，让佛祖保佑母妃早日痊愈。”


    淑妃笑笑，登上马车。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可别是逮着机会出去游玩。”


    姜成沐跟着坐上马车，道：“怎么会，女儿最是心疼母妃了。”


    姜成沐陪着淑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眼望马车窗外景色飞逝。与那日在城西流民遍野的场景不同，此番出行，一路上皆是风平浪静，百姓其乐融融，岁月安好之景。


    到了佛缘寺所在的北山，山脚下栽满了各色的菊花，傲然在秋风中绽放着。青石板路修得整齐，甚至还刻着佛教小故事的浮雕。


    精美得不像话。


    姜成沐对文帝重佛的理解认知又深了一些。


    佛缘寺有僧人尼姑早早就在寺庙门口接待。淑妃和他们打了招呼，口中念叨着一些像是佛经之类的东西，被迎着进入佛寺。


    姜成沐左看看，右看看。左边是笑着的弥勒佛，右边是表情和蔼的观音菩萨。耳边传来朗朗梵音，所呼出的空气都是香火味。


    淑妃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姜成沐道：“宁徽，你若是想去转转，那就去转转罢。正殿里头供着佛祖，你若是行为不当，得罪了可不好。”


    姜成沐讷讷：“好。”


    原主这个捣蛋鬼，全身上下都流淌着不靠谱的气息！但是您没发现，您的女儿现在已经稳重又得体了吗？！必定不会做出什么不得体之事，得罪佛祖啊！


    姜成沐内心呐喊。


    算了，既然淑妃嫌弃她碍事，自己还是离开较好。


    姜成沐刚走出门，小萍就从侍女队伍里溜了出来。


    “公主，您怎么出来了，不拜佛吗？”小萍疑惑。


    姜成沐道：“那有什么好玩的。你听说过‘西天取经’的故事吗？”


    小萍摇头。


    姜成沐边走边科普：“就是一只猴子，一只猪，一个和尚，和一个高僧一路打怪，最后取得真经的故事……”


    姜成沐把西游的故事娓娓道来，小萍听得很是来劲。蓦地，姜成沐不说了，小萍只好眼巴巴望着她：“公主，怎么不说了？然后呢，遇到白骨精之后呢？”


    “然后这个唐僧就被白骨精抓走了，抓去抄经书了。你想不想去看看……”姜成沐道。


    小萍点头。


    “好，你去打听打听藏经阁在哪，我们去看看。”姜成沐道。


    小萍本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陡然一听这么有趣的故事，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打听消息的速度也快得不寻常。


    姜成沐坐在一个石墩上，《大夏那些事》的一个章节还没看完，小萍就回来了。


    “公主，公主，我知道了。”小萍气喘吁吁，“那藏经阁就在假山那边的佛缘塔内！”


    姜成沐惊讶，这就是西游的力量吗？


    佛缘塔在假山边上，这假山和小池子搭配的极佳。是非常靓眼的一道风景。


    那看守佛塔的僧人为她打开门。姜成沐看这塔里不过是一些佛像壁画罢了，哪有什么经书，遂问道：“藏经阁在何处？”


    那僧人答：“施主，藏经阁，外人不能轻易进去。”


    姜成沐道：“我不是外人，我是内人。”


    僧人：“？”


    姜成沐咳了一声，道：“小女子夫君在此处帮着修复经书，我来看看他。”


    僧人想到前段时间确是有位面容俊朗的少年来到此处，没想到看着年轻，居然已经成家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往楼上走，第五层就是了。”


    姜成沐看了一眼那恐怖的，看上去不是很牢靠的楼梯，转头问小萍：“我们回去可好？”


    小萍奇道：“公主，您不是大费周折要来看看吗？怎么又着急走了？”


    姜成沐叹了口气，想着确实是大费周章了。


    “秋猎会是七日后罢？”姜成沐问。


    小萍回答：“是。”


    “那就走。”姜成沐暗下决心。


    这楼梯着实惊险，越往上走，越能看到没清干净的蛛网。灰尘的味道也越来越重，呛得姜成沐不住咳嗽。


    到了五层，姜成沐环视周围，这里什么佛像都没有，只有眼前有一扇紧闭的木门。


    她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姜成沐心想，裴旭这是在这灰尘太多的地方待久了，耳朵被灰堵住了？


    小萍问道：“公主殿下，您什么时候有了个夫君啊？淑妃娘娘知道吗？咱公主驸马长什么样啊……等等，公主您开玩笑的罢？”


    姜成沐道：“不然呢，那和尚会放你上来吗？自然要与藏经阁中的人沾亲带故才好。”


    姜成沐和小萍等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小萍打了个喷嚏，问道：“公主，这里真的有人吗？”


    姜成沐等得不耐烦了，想着裴旭也不会在藏经阁里头洗澡。于是直接推门进去，这里窗户大开，经书整齐地码在书架上，午后的阳光懒洋洋撒过黄色的经书背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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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得很。


    “裴旭？”姜成沐招呼。


    没有声音。


    姜成沐在拐角一处靠窗的小案处发现了他。裴旭趴在小案上睡着，手中还拿着毛笔，身下是抄了一半的经书。他的脸侧沾上了未干的墨渍，在白净的脸上格外显眼。


    小萍跟过来，见了他，赞道：“公主……这是哪来的小公子啊，生得这般俊朗！”


    姜成沐不以为意道：“小萍，现在什么时辰。”


    小萍回答：“……现在已经快申时了。”


    姜成沐心想，快三点了。还在睡？


    “这哪里是公子，这是猪八戒啊！”姜成沐感慨。


    小萍呆愣：“啊？先前听公主说，我还以为猪八戒是猪面呢，没想到是个这样俊俏的少年人。”


    姜成沐扶额，交代：“你现在去和母妃说，说我乱跑找不着了。”


    小萍：“啊？为何？”


    姜成沐道：“把他从这里搞出去。”


    小萍：“啊？为何？”


    姜成沐道：“他是二哥侍读。不是马上要秋猎会了……你想想到时候别的皇子都有侍读陪着，就二哥没有，是不是很孤单。”


    小萍点头：“哦！他就是那位公主让奴婢留心的侍读，奴婢记起来了！”


    “所以啊，他若是找回公主，是不是大功一件？母妃去父皇耳边吹吹枕边风，是不是就回去了？”姜成沐解释。


    小萍了然：“好！公主殿下，我这就去。”


    小萍走后，姜成沐坐在裴旭对面，挡住了阳光。她有些奇怪，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怎么还不醒，她刚刚说话可没压着声音。


    她推了推裴旭：“猪，醒啦！”


    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动作，缓缓起身。看到眼前人，也没露出什么惊讶之类的表情。只是揉了揉眼睛，道：“公主殿下……几时了？”


    姜成沐看他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想着总不可能是看到美女脸红，再联系之前他睡的死猪一样。


    总结道：“你是不是头晕啊？”


    裴旭：“有些。公主殿下怎知……”


    姜成沐抬手朝他头上探去，感受到手下和阳光烤过的石墩一般的温度，心中一紧：“你发烧了。”


    裴旭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啊……没事，吃点药就好了。裴某知道该吃什么……”


    姜成沐皱眉：“猪，你知不知道‘医者不自医’。”


    裴旭奇道：“啊？猪，哪里有猪？”


    姜成沐道：“我眼前不就是吗？”


    裴旭反应过来：“公主殿下，您是说您看裴某是猪吗？”


    姜成沐：“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裴旭笑了笑，望着阳光笼罩下公主漂亮精致的面容，虽然一直在假装没表情，但微微扯动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公主的心思。


    裴旭道：“竟然这般吗……我看公主，觉得像佛。”


    姜成沐：“？？？”


    裴旭解释：“佛家有这样一个道理——裴某心中有佛，看什么都是佛。”


    姜成沐：“所以你在说，本公主内心都是猪？？？”


    裴旭莞尔。


    姜成沐：呵呵，这人还是一辈子呆在这里罢，后悔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