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门口的宫人只当是莲蓉要发落宫人，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低下头装作鹌鹑，脚底抹油地从宫门口溜走了。


    一时间莲蓉和谢秋霜周边离得近的一方没有留下一个人，离得远的则能远远的瞧见有莲蓉柳眉倒竖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为这个走岔了路的小宫女点了根蜡。


    走岔了路的小宫女谢秋霜神情诺诺，但却恰到好处地一抬手，叫那木戒指重新隐入袖口之下。


    她轻声道：“太后娘娘送去永宁宫的稳婆已被扣押，莲蓉姑姑，永宁宫若借此起事寿康宫，能有几分可能？”


    谢秋霜此言是为了试探盛宁长公主与这位莲蓉姑姑究竟关系究竟如何。


    “你是洒扫哪个宫道的？”莲蓉做了做样子，随即声音放轻，“长公主虽与我有恩，但太后毕竟是我的主子，我如何能做背主之事？”


    既然是有恩，那就好办了，谢秋霜的思绪急转，拿着笤帚的手抖了抖，在外人看起来，像是因为训斥而被吓的瑟瑟发抖。


    “莲蓉姑姑，乾清宫已然知晓此事，似是陛下当日亲自察觉了不妥，永宁宫如今也不过顺势而为。”她顿了顿，“且此事并非是要让姑姑背主，乾清宫早早得知此事，却并未做出行动，想必是在暗中探查。姑姑，宫中事情浮动，寿康宫经得起查吗？”


    “放肆！”莲蓉大甩袖子，谢秋霜顺势跪倒在地，像是请罪的模样。


    然而她嘴上并未停下：“莲蓉姑姑试想，若是一切只停留在伤害龙子未遂上，是否要比其他事情被翻出来得好？”


    莲蓉脸色阴晴不定，末了才低低问道：“永宁宫能做到何种地步？”


    谢秋霜知道她这是有所松动了，稳了稳心神：“听说先皇当年建造皇陵之时，在皇陵东北角建有一处皇家别院，景色优美，适宜居住，若是太后娘娘在那里修养，想必心情会舒适许多，也不会再因为宫里的事情忧心了。”


    莲蓉没有回答，她仰头长吸了一口气，随即猛地呼出来，像是去除了胸口的浊气：“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看来已然成了，谢秋霜的唇角微微勾起，颤着身子站起来，连连鞠躬感谢，旁人看到只叹莲蓉姑姑心地仁慈。


    “若是陛下遣人来查，莲蓉姑姑只要让他们查到稳婆与寿康宫的关系即可。”


    *


    “太后娘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昭容妹妹的宫里？前几日臣妾带着抄好的经书去寿康宫拜访您，听说您病了，可有大好？”瑾昭媛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话里藏刀地往太后心里戳。


    太后的笑容不减，眼角的纹路像是已然深深嵌在了脸上：“前不久的确是病了小半个月，浑浑噩噩的，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等恢复了精神才知道清禾生下了一儿一女，却是赶上了清禾在宫里休息。”


    她拉过凌清禾的手，像极了慈爱的长辈对关系亲近的小辈说话一般：“好孩子，本来诞下龙子的封赏是应该由哀家来给你，但是哀家当时实在是抽不出精神，皇帝接手便来得晚了些，你不会怪哀家吧。”


    “那怎么会？”凌清禾做过月子之后，脸上要比之前圆润许多，却不胖，只是看起来健康不少，没有之前那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太后娘娘健健康康，便是臣妾心安之事了。”


    太后笑了笑，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下头三皇子忽然大喊了一声：“你走开！”


    垂眼望去，却是他的贴身宫女想喂他吃些点心填填肚子，便让他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三皇子不肯，这才闹出了动静。


    那宫女脸色煞白，连忙跪下赔罪，把三皇子也吓了一跳，转身栽进了母妃的怀里。


    “是礼儿顽劣，他早早地听说今日能见到皇弟皇妹，便准备了自己喜欢的玩具要送给他们。”曼充仪赔笑道，“只是他说要亲手送过去，便一直抱在怀里不放手，让太后娘娘，各位姐妹见笑了。”


    太后淡淡地点点头：“能用喜爱之物做为弟弟妹妹的礼物，说明三皇子是个好的。”


    “这宴会一时也用不着小孩子出场，三皇子殿下坐在这里想必也有些无聊，”凌清禾展颜，“臣妾诞下龙胎之前，照料龙子的宫人们也与充仪妹妹宫中有经验的人交流过，要不请人带着三皇子去偏殿坐一坐？也好让几个孩子熟悉些。”


    “哟，”一直没找到机会呛贵妃的瑾昭媛总算是有了插话的时机，“臣妾瞧着贵妃姐姐也将二皇子殿下带来了，都是兄长，莫非没有给四弟和妹妹准备礼物么？”


    贵妃冷哼一声，攥着二皇子的手陡然用力了几分：“怎么会？只是二皇子年纪大些，也守礼仪，送来的礼物都与本宫一同装在了递来的礼箱里。”


    二皇子唯唯诺诺不说话，瑾昭媛冷笑道：“那就让二皇子跟三皇子做个伴去玩罢，二皇子也没比三皇子大多少，估计也是坐不住的。”


    “好了，”坐在上首的太后开口打断了她们二人的针锋相对，“瑾昭媛若是总想着照顾皇子，便想办法让自己的肚子有点动静罢。至于仁儿和礼儿，就一同去找弟弟妹妹们玩耍罢，总归是个孩子，坐不住的。”


    “谢谢皇奶奶！”三皇子嘴甜，连忙谢恩，转头跑走的时候瞧了一眼二皇子，二皇子便抿了抿嘴，规规矩矩地行完礼之后才跟着皇弟一同跑出去。


    二人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拿起各式各样的物品，也随之小跑离开。


    “瞧瞧，说出去玩就活泼多了。”太后似乎今日演定了一个疼爱孙儿的长辈，面上的笑容实在慈爱得让人挑不出错误，但若是忽略掉瑾昭媛带火的目光，只怕是更有说服力一点。


    谢秋霜这会儿已经回到了永宁宫，徐嬷嬷在看到她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叫乐水把她今日穿的衣服处理干净，便拉着她到了偏殿。


    这会儿正好看见三皇子带着二皇子小跑过来，后头跟了一堆宫人。


    “二殿下、三殿下，小心些！”谢秋霜连忙喊道，见两个小屁孩齐齐停在她跟前，这才笑道，“四殿下和公主正在里头休息，二位殿下若是要进去找他们玩的话，可要放轻的动作。”


    三皇子似乎是给二皇子说过谢秋霜的事，后者一双怯懦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很乖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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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点头，从后头点了个太监出来。


    二者自然都点的是平时见面时会带的“心腹”，这两个“心腹”偷偷对上视线，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无奈。


    谢秋霜带着这几个人进殿，将其余人等尽数留在殿外。


    三皇子带来的礼物是一个木鸟和一个木花，很明显他一开始想着是把木鸟给弟弟、把木花给妹妹，结果姬元昭小手伸来拿起木鸟就“咯咯咯”地笑，倒是姬怀景老神在在地拿起剩下的木花，放在自己的头顶当帽子。


    三皇子姬怀礼“哇”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这样也行，扭头看向兄长。


    二皇子姬怀仁想了想，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两根木棍。


    谢秋霜凝神看去，还真是普通的木棍，并不是什么金贵的木料，不过像是被把玩了许久，皮面上十分光滑。


    贵妃对二皇子必然没有表面上得好，以姬怀仁这个性子也定然不敢从景仁宫里拿什么东西，看来这个被玩得包浆的木棍也定然是姬怀仁能拿的出来的好东西了。


    她叹了口气，见七红带人将木棍擦洗干净，便招了招手去边上吩咐锦秋：“带着几位殿下一同玩耍，没有主殿来人，不要让其他人进出。”


    稚子何辜？谢秋霜最后看了一拿着棍子打木鸟的姬元昭和老神在在像是在敲木鱼的姬怀景，便回到主殿去了。


    主殿的氛围是表面繁荣，她溜进去的时候瞧见赵宝林靠在椅背上像是要睡着了，嘴角抽了抽，让人给赵宝林偷偷上几盘其他好吃的餐点。


    “皇上驾到！”待她在凌清禾身后站定，姗姗来迟的皇上总算是到了。


    一众嫔妃纷纷起身相迎，哗啦啦跪倒一片。谢秋霜也跟着跪下，早知道她就晚来一时半刻了，这椅子后头的地不算太平，跪得膝盖有些难受。


    “免礼。”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景儿和昭儿今日满月，朕说什么也是会来坐坐的，母后就别站着了，听闻您前段时间身子不好，还是少见风得好，宫外有好些景色优美的行宫，听说对身子是极好的。”


    太后扶着皇上的手重新坐下，面上挂着笑：“哪里就要去行宫了，哀家看这寿康宫便也不错，孩子们也能时常与哀家说说话。”


    皇上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没有什么反应，又与其他几位宫妃说了几句话，总算能稳稳当当地做到上首的椅子之上。


    永宁宫早就知道他要来，一应的器具已然准备好了，就等他来便开始宴席。


    一道道菜上了桌又撤走，谢秋霜帮凌清禾布完最后一道菜，朝屏风后侧瞅了一眼，那处的影子荡了荡，显然是离开了一个人。


    “酒足饭饱，清禾，快去将哀家的皇孙和皇孙女带上来让我们瞧瞧！”太后放下茶碗，连连笑道。


    凌清禾刚要答应，却听殿外忽然喧闹起来，一连串“咚咚当当”的声音，似乎是打翻了什么。


    王公公见陛下皱眉，手里的拂尘一挥，大喊道：“何人喧闹？”


    殿内空气凝滞下来，从外头走进来几个宫女和两个嬷嬷，脸色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