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殿上交锋
作品:《如何成为一品女官》 “你们喧喧闹闹的做什么呢?不知道今儿是小主子们的满月宴吗?”皇上身边的王公公缓缓开口,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亲口过问此事。
太后并不认识下头的人,故而也没多说什么,只低头喝茶,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侄女朝下头望了一眼之后便神色惊慌。
她的动作微不可查的凝滞了片刻。
跪在最首位的是梧桐,本来守着稳婆的是雪梨,但谢秋霜觉得她毕竟初出茅庐,第一次做大事便同时面对皇上和太后撒谎实在有些太过了,便让稳当些的梧桐打了头。
“回陛下的话,奴婢奉宜昭容之命看管罪人,不曾想喂饭时罪人突然暴动,竟然悄悄跑到主殿来闹。扰了太后、陛下和各位娘娘的兴致,是奴婢之过。”梧桐按照原先的说辞请罪。
皇上挑眉:“罪人?宜昭容,你的永宁宫里怎么会有罪人?如若是宫人有罪,应当交由宫正司处理才是。”
凌清禾抬起袖子掩住嘴咳了咳,谢秋霜便从她身边踏出一步,大喊道:“娘娘心慈,还请陛下为昭容娘娘做主!”
这一声喊响彻整个殿内,宫人们齐齐跪倒在地,宫妃们就连坐到最后的赵宝林都抿紧了嘴,昂首看来。
皇上沉吟片刻,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王公公甩了甩拂尘,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有什么事情速速说来罢,别耽误了小主子们满月宴的时辰。”
“娘娘生产日将近,便差遣奴婢等人从宫中请了和侯府各自请了稳婆来在永宁宫小住。生产当日,奴婢等人发现这位贺稳婆竟然试图在生产时刻动手脚以至于使龙子出生而夭折!”谢秋霜说着说着便起了哭腔,“奴婢担心此事会影响娘娘生产,便做主将此恶人暂时看管起来,暗中查探。未曾想……”
她抬起头,声音高亢而悲伤:“未曾想奴婢竟在此人贴身物品中果真发现了好些堕胎药物,虽然量小,但足以杀死刚出生的婴儿!”
满座哗然,最爱开口讽刺别人的瑾昭媛也不说话了,她看了看自家堂姐并无异色的脸,有些不满。
贵妃倒是面色闪躲,垂着头只盯着杯中的茶水,这些小动作都瞒不过对她十分熟悉的太后。
看来是冲她们而来,太后眼神凝成了一道实质的剑,狠狠地扎在殿中央跪着的几人身上。
“你说的那些东西,拿上来给朕瞧瞧。”皇上怜惜地拍了拍脸色煞白的凌清禾的肩膀,淡淡道。
“是。”梧桐从地上爬起来,将一个木制的精巧小瓶子和两个小油纸包拿了出来,放在太监递来的托盘之上。
那小油纸包没甚么惊奇的,木瓶也一样,看不出一丝问题来。不过当皇上拿起来的时候,便敏锐的从中间问道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这香气四散而开,飘到离得近的太后身边,就如同雏鸟归巢一般,缓缓地混为一体。
这是佛堂前燃的香火味。
“宣太医来。”皇上放下木瓶,看向下头被几个人牢牢围着的稳婆,“抬起头来。”
那稳婆明显是很久没睡好吃好了,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闪着油光,身上的衣服更是脏得不成样子,众人目光汇集在她身上,恍然觉得她与殿内其他所有浓妆艳抹的宫妃们和淡妆守礼的宫人们并非同一个殿中。
“害皇子公主乃是死罪,你一个稳婆,在宫中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声音先是温和得叫人放下警惕,随即敲下来当头一棒,“还是说,你是受人指使欲在生产之时要加害宜昭容母子?”
贺稳婆身影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留着泪水,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老奴是一念之差啊!陛下,此时乃老奴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毫无干系!”
“一派胡言!”皇上单掌击于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皇子公主出生与你一个稳婆何干?若是要糊弄朕,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罢!”
贺稳婆依旧咬着牙不肯松口。
谢秋霜暗自回头朝梧桐点点头,梧桐皱了皱眉,随即又往后看了一眼香菱。
香菱感受到这个视线,当即一拧胳膊上的肉,吃痛之下双眼流出些眼泪,面色狰狞地大喊道:“你胡说!产房逮到你的时候,你明明说是你主子让你这么做的!你说你早就受够了青灯古佛待在宫里,此事若成功便能被安排出宫去。”
谢秋霜的嘴角抽了抽,难怪刚刚看到香菱缀在最后,原来是梧桐将哭喊的任务交给了她。至于哭喊的内容,其实是瞎编的,只要隐晦的能够联系上寿康宫就行了。
该说不说,效果的确不错。
上头的皇上脸色阴晴不定,而凌清禾更是满脸气愤地起身跪下:“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视线下移,谢秋霜看到同样有着孩子的曼充仪面上已然是惊恐无比,低声吩咐宫人,像是要确定三皇子的安危,另一位膝下有子的贵妃则攥紧了帕子,唇缝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贤妃此时心里已然对情形明了了,但她自己不会开口说话,毕竟有个更冲动的堂妹会忍不住开口拱火。
“陛下,残害龙子可是重罪,臣妾觉得一个稳婆可没那个能耐做到。”瑾昭媛眼睛微转,“青灯古佛如此确切,也不像空穴来风,这宫里可没几个地方是这样的。”
太后冷哼一声:“瑾昭媛这是话里有话?”
“臣妾不敢。”她瞟了一眼不敢抬头的贵妃,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贵妃姐姐代掌六宫大权,本也是应该贵妃姐姐来审理此案的。”
贵妃瞪了她一眼,心是虚的但话是实的:“昭媛妹妹没瞧见陛下和太后都在此处么?臣妾可不敢越权。”
在她们争吵之际,太医总算是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谢秋霜注意了一番,来的是她不认识的。
不过无妨,那药瓶中的药粉确实是宫中的禁物,后宫中的一应用量都应该登记在册。只是谢秋霜是拜托林晏之从其他药材里夹带进来的,来源不明,贺稳婆说不清楚。
贺稳婆原来想的是生下来不让龙子呼吸给憋死,没有把柄,所以谢秋霜只能自己造了一个。
听着太医的分析,殿内几乎人人自危,这禁药不但能堕胎,还能潜移默化地将人的身子给伤了去,真是恶毒!
太后在皇上之前开口:“贺稳婆,你还有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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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狡辩?”
贺稳婆抬头瞧了太后一眼:“明远侯府功高盖主,凌氏产子内外争权。老奴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肃清揽权余孽,老奴是为了大梁!老奴的主子便是大梁,何罪之有!”
“放肆!”太后接道,“明远侯府乃世代忠臣,岂容你一个稳婆随意定夺?来人!此稳婆心神恶毒,胡言乱语,恐是前朝余孽要祸害我大梁社稷后代,拖下去斩了!”
一通斥责下来,将人心里砸得心神不宁,那贺稳婆见情况不妙便要咬舌自尽,盯她许久的雪梨猛地上去一扑,将她的下巴卸了下来。
皇上的笑声落在此时,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哈哈哈,母后,你为何要将此人打成前朝余孽?没听见么,她说她的主子是大梁。”
太后摇头:“此人胡言乱语,断不可信。”
“但这木瓶可不会说谎,”皇上忽而压低了声音,“这是贡在佛前所用之物,上头浓重的香火钱,可非一日两日能够染上的。”
太后神色未变:“皇儿是在怀疑哀家?”
“母后此时坐在永宁宫之中,寿康宫便空着了,可否让皇儿进去一探?”皇上答非所问。
“皇儿是在威胁哀家。”太后声音冷冽,幸得谢秋霜就在凌清禾身前跪着。作为满月宴的主角,凌清禾坐得十分靠前,谢秋霜便顺理成章听到了完整的对话。
皇上摆弄了一番手里头的金樽:“母后说笑了,朕怎么会无端怀疑您呢?只是今日殿内不止有您,其他宫殿也无主,若是要搜宫可不能厚此失彼。毕竟朕后宫的子嗣本就不多,如今事发又在人前,可不是想压就能压得下去的。不若,就从贵妃的景仁宫开始罢。”
“陛下说得是。”太后咬了咬后槽牙,她明白了,这次的满月宴就是给她设的局,她若不跟着跳下去,遭殃的便是她那只懂得享福的侄女,只是这侄女做事实在是不够隐蔽,“就从哀家的宫里查起吧。”
下头的妃子们伸长了耳朵要去听皇帝和太后母子间的谈话,但只能见二人表情变换,皇上忽然伸手将凌昭容扶了起来:“今儿是景儿和昭儿的满月宴,莫要让这些事情坏了心情。王海福,将这里宫里打扫干净,再请皇子公主们过来。”
这是要私下追究了,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毕竟她没做过这件事,寿康宫里压根搜不出来东西。
她确信寿康宫上下绝无有一丝被人策反而背叛她的可能。此番拖延一下时间,倒能让贵妃的人将痕迹清理干净。
谢秋霜却心下大定,寿康宫有莲蓉在,必定不会让陛下的人空手而归。她跟着凌清禾起来,悄无声息地朝屏风后头颔首,看着下头的宫人将方才下头的乱七八糟收拾干净。
乐声响起,宫妃们按耐住好奇重新交流起来,倒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谢秋霜注意到贵妃身边少了一个宫女。
看来稳婆的事情是她做的,不过也无妨,贵妃在宫里最大的靠山无非是太后,太后扳倒了,贵妃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否则杨氏女子千千万,并不差她贵妃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