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要跟普通班的学生们走得太近？苏有月有很多理由。


    比如看论坛上的风向，数字班那边对字母班的态度并不好，持不同意见的人非常多，态度激进的也不少。钢蹦同学不是能豁达处理负面舆论的类型，将来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引起了争议，关系越好，受伤越多。


    比如，钢蹦同学的异能可以轻易帮普通人获得冷兵器。而就如林衡所说，普通班的学生中有很大一部分因为魔兽失去了父母亲人，获得冷兵器后容易拎不清自己的实力，自己去找魔兽复仇。如果钢蹦同学和普通班继续交好下去，演习最后拿着冷兵器去挑战犬王的可笑场面或许会再度发生。


    对自己和敌人的实力没有一点概念，什么都不怕，直接往虎口里冲的人不是英雄，只是蠢货。为复仇而拼命？为理想而牺牲？以自我感动去应对本不需要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是在浪费生命而已。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什么都没有，只会让活下来的人自责内疚。苏有月不希望钢蹦拥有这样的体验。


    再比如，在学生时代交到太多无法深入聊天的狐朋狗友，总归会占用他自己精进学业的时间。苏有月真心不觉得钢蹦和太多的普通学生交友，除了满足他的炫耀欲望外还能有什么价值。就算是林衡……算了，就算是岳小伍那种看上去比较清醒，能够领导他人的人，依旧有着普通人和异能者的身份障壁。岳小伍面对专管所时是那个态度，估计也无法和他们站在一个阵线上。


    但苏有月不好把这些理由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也知道自己倾向于考虑极小概率事件，完全不是说服别人的料。眼下钢蹦同学和普通班的人相处的还不错，直接这么说万一把他惹毛了可不好。


    想想林衡是怎么劝说钢蹦的，苏有月跳过了普通人和异能者的问题，继续说道：


    “最好不要跟普通班的学生们走的太近，最好别想着回家乡。为什么不先往更远大的目标试试看呢？作为异能者，最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解决传送门的问题。”


    钢蹦瞪着惊愕的眼睛，顺着苏有月的手指，看向旁边一家理发店里的小电视机。电视机上滚动播放着近期新闻：


    《研究员白明惇继魔兽驱逐声波之后，再次公布尖端新技术…》


    《探索者协会契约管理处公告，请各支探索队不要滥用契约…》


    《凛霜探索队已陷入百慕大IV号传送门十天未归，情况堪忧……》


    《量子壁垒招新广告，一起守护我们的世界……》


    “传送门后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各种不同的生物矿物，遗迹中还存在着语言文字信息，我们的异能都来源于那个世界。”苏有月道，


    “以前有研究者说，传送门的另一边存在着另一个文明，只要能找到那个文明沟通交流，我们就能解决传送门带来的一系列危机。到那时候，传送门不会再随机出现，魔兽也不会再从传送门里出来任意肆虐。异能将会成为所有人都能使用，都能控制的能量，所有的一切都会迎来巨大的改变。作为异能者，我们都应该往这个方向前进才是。”


    “可是，可是那不是黑岩和边界学园的学生才该做的吗？”钢蹦道，“还有协会里的探索队，白银尖塔，那都是大人物才应该考虑的事情啊？我从来没考虑过，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异能者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不同，其实没那么多规矩和道理。”苏有月边说边思考着，“为什么云啸同学一出手就能让许多同学愿意听他的？因为异能为王，异能强大的人就是王。协会，白银尖塔和专管所最近几十年才建起来，主要依靠他们的强大武力威慑来维持秩序。黑岩和边界学院一直坚持垄断生源，也是看中了潜力强大的学生的高回报。


    “而现在，异世界的探索工作似乎陷入了瓶颈，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进展了。不知道郭栋校长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真有其他势力想对长竹学园下手，那说明整个异能届的发展陷入了停滞，长时间没能再取得新的突破和增量，既得利益的巨无霸们已经容不得小型中立势力站在桌边分食蛋糕了——”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啊？”钢蹦打断他，“学园怎么了？完全听不懂。”


    “啊，抱歉。”苏有月摆手笑了笑，“刚才的话只是我的猜想，请忘掉吧。我是想说，钢蹦同学你和我不一样，你有稳定的异能操控力，完全可以以加入探索队，以探索传送门，解决世界危机为目标，最好把时间多花在锻炼自己的异能上。你看，你身边就有能控制金属剑的云啸同学在，如果你们俩锻炼异能时多配合一下，没准能成为最好的搭…档……”


    说到这里，苏有月愣了愣，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当他寻着那个想法深入思考时，占星术师的话，钥匙扣，林衡劝说钢蹦……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秋日的晚霞映在天边，美丽地令人眩晕。


    #


    “专管所的事情，就是这样了。”岳小伍叹了口气，“那位所长为了立威，让自己的手下在居民们面前当众下跪。我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像是时代倒退，一下子回到几百年前的封建王朝去了。”


    “原来还发生了这种事。”林衡假装第一次听说，点了点头。


    他当时在远处用手机看着这一幕。郝南跪下的时候，光球在旁说着什么‘劲爆素材到手，强化了郝南忠犬人设又抬了黎爱可女王人设’等等二游黑话，搞得他震惊之余光顾着跟光球吐槽了。现在岳小伍提起，林衡才重新拾起自己的立场体会。


    “封建迷信，不如说是君主骑士那种严格的等级制度？”林衡道，“异能者们都挺喜欢分出强弱等级的。精神力要分级，战斗力要分级，魔兽分级，人事上也要分出强弱尊卑来。黎…你说的那位所长当众搞这套，听起来像女王大人当众惩罚她的骑士一样。”


    旁边有人跟着笑：“那我们普通人是什么，农奴吗？”


    其他人道：“没准还真是。哎，你们说那些异能者们有没有学过旧时代历史啊？”


    “估计没有。我们都是考试考进来的，他们有意向就行。”


    ……


    “我其实不太在乎异能者对我们态度如何。”岳小伍继续说道，“我一直都以为我能和我爸一样，只需要想着如何保护大家就行了，对他们没什么感觉。


    “但是刘叔说，近几年越来越多的犯罪分子都和异能魔兽有关，专管所的分量会越来越重，警局则可能会变成治安所一类的地方。刘叔他以前有过很厉害的功绩的，现在却只能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争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有点不知道以后该去哪里，做什么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林衡没想出什么漂亮的话来，只能道：“慢慢来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考虑。”


    岳小伍：“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啊，有好多复杂的东西混在一起，我没什么头绪。


    “我妈说十年二十年前还挺好的，就算异能者们不和普通人接触，也没遇到多少问题。我看这两天大家讨论演习，觉得数字班和字母班都做得很好。昨晚顾俊文一派和王成一派说的还都挺有道理的。甚至今天的事情，各自从专管所和黄老先生的角度看，也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大家好像都没有做错什么，但近几年的气氛比过去尖锐了好多。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衡想了想：“因为大家的精力没放在正途上吧。


    “异能者们的异能都来自传送门另一头的异世界，本来他们应该探索传送门，解决异世界的谜题的。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传送门探索工作似乎出现了停滞，我们很久没听到探索队有什么重大突破了。”


    连郭校长那样厉害的后勤人员都跑到学校里来教书，还要被探索者协会追着背上债务，好像没有人需要他帮忙探索传送门，或需要他帮忙复制稀有道具了一样。


    林衡不知道其中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很可惜。


    岳小伍想了想：“有道理。如果异能者们失去了探索传送门，从魔兽口中拯救人类，拯救世界的光环，他们和自带危险武器，四处乱跑的暴徒没什么区别。


    “可是，只要传送门的探索工作有突破，世界就会变好了吗？”


    林衡：“起码大家都能有前进的方向。你可以想想顾俊文王成他们现在的处境，如果他俩能提出一个切实的方案来，想办法让同学们和字母班的人掰个腕子争一争，就不至于吵来吵去地搞站队了。


    “掰个腕子争一争……”岳小伍摇头，“想不出能有什么法子。”


    林衡叹气：“是啊，探索异世界也是一样，没有一点能突破的希望。”


    他抬头向远方望去，秋日的晚霞映在天边，火烧一样的红。


    ……等等，希望？


    林衡回过头，看向一直飘在他耳后的光球。


    那个能控制所有网络，能给他多种异能，神乎其神不知底细，现在正一闪一闪不知抽什么疯的明红色光球。


    按照光球说的游戏剧情，主角团最后一定能撬动所有势力，拯救整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单纯是游戏，那林衡绝不会去细想。但他昨晚玩过游戏已经知道了，光球没办法无中生有任何东西，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已有的规则和背景，它口中的游戏只是林衡所在现实的拍摄和投影，一种自带角度的录像剪辑作品。


    那光球凭什么这么说？主角团凭什么能够改变世界，还能做得比其他强大的异能者团队们都要好？


    不需要多想，关键应该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从最开始就确定的主角团成员，风笑笑和云啸。


    光球说过苏有月自己的剧情不会被剪进去，林衡可以和他接触。苏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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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风笑云啸，或者和风笑笑在一起时才需要注意。云啸背后有家族可以先放着。被他护着的看板娘风笑笑，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主角团的人物，她在光球的剧情系统里优先级比所有人都要高。


    从游戏的角度来说，看板娘总会有些隐藏的奥秘，她也许异能来源与众不同强大无比，也许身世浮沉牵扯多方利益，也许接受了异世界的什么传承，也许是某个关键人物的克隆体……如果风笑笑就是那个能带来突破的关键角色呢？


    越是想下去，林衡越是觉得可能性相当高。


    #


    “我的目标？”灰校服的少女歪着脑袋，眨了眨粉红色的眼睛，“组一支探索队，去传送门里看看啊。”


    她又补充：“也不一定非要去看看，专管所的制服也挺好漂亮的，如果能进专管所我也觉得不错。怎么了小月，突然问这个？”


    “刚刚在和钢蹦同学讨论他的未来就业问题。”苏有月笑道，“然后我发现，钢蹦同学的异能很适合给云啸同学做后勤辅助。如果演习的时候钢蹦同学和我们在一起，他能暂时修补好云啸同学的剑，之后车库里不管来多少只血牙犬，都不在云啸同学话下。


    “这样想的话，云啸同学和钢蹦同学两人组合，未来或许会成为超级强的，对魔兽特工的小队。舟娅同学和陈同学也都各有各的长处。各位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传送门里闯一闯？我们或许能有改变世界的新的发现哦！”


    钢蹦指着苏有月，向其他人小声告状：“你们快来看看他，从刚才开始他就有点精神亢奋，一直念叨着什么高洁的志向远大的理想什么的，还要我好好学习锻炼异能不要再和普通班的人打游戏了！”


    舟娅看着两人：“是应该少打点游戏？”


    “远大的理想又怎么了？”苏有月保持着微笑，“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崇高的理想和目标，那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胡闹的戏剧。这样的闹剧千百年来不断的轮回上演，永远没有终点，更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钢蹦：“来了来了你们听，他又开始吟唱了！”


    陈素鸢：“我听说有一些异能者，使用异能前必须吟诵古老的诗歌。这难道是幸运异能发动的前置条件吗？”


    云啸：“他可能只是和我们聊熟了才话多。我也这样。”


    苏有月笑着看向风笑云啸：“不用担心，我只是突然发现一件事。”


    那个占星术师果然是在骗人，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主角呢？主角从来都不是他，主角应当是这两人才对。


    风笑笑有特殊的异能和强大的潜力，和与‘主角’一词相当匹配的性格。云啸有强大的家世背景，入学前就受过了家族训练，他的实力足以让他在学园期间通畅无阻。林衡又将异能最适合的辅助钢蹦推了过来，生怕他们分在两个班撞不见。


    既然占星术师能够预言到墨水怪物，预言到钥匙扣会带来的危机，那他应该也能预言到世界的危机和转机——苏有月希望是这样，必须是这样。难道那位占星术师大费周章地做出预言，摆出棋局，只为逗弄他一个人的命运吗？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他苏有月的生命应该奉献给更加崇高的东西才对。


    占星术师说他是‘主角’，应该只是话术问题，是类似于小说中的线索人物的那种主角，比如帮忙串联起所有线索的侦探助手之类。他可能知道他过往的经历，知道他擅长惹麻烦，能够让主角们更好地锻炼他们的异能，才选了他站到了台前。


    这样想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风笑笑看着白发少年一如既往地微笑，那双紫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切光亮。


    她和云啸对视一眼，小心问道：“小月，你说发现了什么事？”


    “我发现你们俩，还有大家都很厉害。如果组探索队需要我当吉祥物，我乐意帮忙哦。”


    苏有月笑着推翻了一句昨晚才说过的话。


    “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


    “如果我说，我们这一届学生里，就有能突破传送门瓶颈的异能者团队在呢？”


    林衡看着岳小伍，认真问道。


    “他们或许会比黑岩和边界的学生们更厉害，会做出一些改天换地的成就……如果字母班里真有这样一帮厉害的人物，你会怎么想？打算怎么做？”


    “我可能会想着认识一下，亲眼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吧。之后再决定下一步。”


    岳小伍没有多想，回答完之后又问林衡：


    “你的话很奇怪，我不确定有没有理解你的意思……演习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说不想把命交给别人吗？为什么要忽然假设有这样一帮厉害的人呢？”


    林衡笑着看向天空：“没什么，就算真有这么帮人存在，我也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会想办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