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道执棋者”们最大的恐惧。


    他们建立秩序，编织命运，牧养众生，为的是收割稳定、可控的“故事果实”。而“混沌本源”，是所有“故事”的癌变集合体，是叙事层面的绝对熵增。它会毁掉棋盘，甚至会顺着因果线，寻找到执棋者本人，问他们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们的故事，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足以让一位“天道执棋者”的“道”彻底崩塌。


    信息流的最后，揭示了“中央存在”最后的运行协议——【焦土】。


    当监狱确定失控，当“混沌本源”的封印出现不可逆的破损时，“中央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主动、彻底地解开所有封印，将“混沌本源”完全释放。


    它就像一个古代的城主，在城破之际，点燃城内所有的粮草和火药，不给敌人留下一针一线，哪怕代价是玉石俱焚。


    它现在泄露出这些“叙事本源”，并非是试探，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一种同归于尽的宣告。


    它在对宋冥夜，或者说，对宋冥夜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存在”说：别过来，再过来，大家一起玩完！


    这股信息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战场上，一些修为稍弱的魔神，仅仅是“理解”了混沌本源的存在，他们的魔魂就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有的魔神身体忽明忽暗，仿佛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闪烁。有的魔神则抱着头，嘴里不断重复着一个词：“意义……意义是什么？”他们的“道”，正在被这个终极的“虚无”概念所动摇。


    擎苍这位战神，此刻也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那不是对强大敌人的畏惧，而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本能排斥。他可以与神魔搏杀，可以与天道对撼，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跟一个“笑话”或者一段“悲伤”战斗。


    “魔主……”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干涩，“此物……非力可敌。”


    “故事城堡”里，宋劫的小脸煞白。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混沌本源”内部无数故事的交响。那已经不是“歌声”了，那是宇宙在发疯。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他那点“混乱”的力量，在这真正的“混沌”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沙雕，面对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他第一次，感到了纯粹的恐惧。


    主宇宙，万魔殿。


    萧凌月面前的光幕已经不是过载，而是彻底变成了一片雪花。她强行切断了与“叙事因果律推演核心”的连接，防止自己的神魂被那恐怖的概念所污染。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却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亮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这才是真正的‘宝藏’！什么宇宙本源，什么天道气运，跟它比起来，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甜点！”


    她立刻通过最高权限的魔念，向宋冥夜发出警示：“魔主！‘中央存在’正在执行最终协议！它要引爆‘混沌本源’！一旦本源完全释放，其概念污染会沿着我们建立的‘魔化管道’，瞬间反向冲击主宇宙！我们……我们会成为点燃所有棋盘的第一个火星！”


    她的警告，急切，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而戒指老爷爷，这位贪婪了无数纪元的老怪物，此刻却像被扼住了喉咙的鸡。他指着那片泄露出各种疯狂气息的核心裂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疯子……一群疯子……”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不知道是在说那些“失控的故事”，还是创造这个监狱的“天道执棋者”，又或者，是眼前这位打算把疯人院当食堂的魔主。


    “魔主，三思啊！”他几乎是哀嚎着喊道，“这……这不是矿，这是创世神留下的厕所，里面全是陈年老屎，剧毒！咱们……咱们捡几块沾了味的石头就行了，没必要把整个茅坑都端走啊！”


    他的比喻粗俗，却异常贴切。


    整个万魔殿大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狂热被恐惧压制，贪婪被理智拷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了那个立于风暴中心的意志化身。


    宋冥夜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属下的恐惧，儿子的战栗，智囊的警告，老怪物的哀嚎。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些正在更高维度之上，惊恐注视着这里的一双双眼睛。


    他笑了。


    那是一种找到了终极玩具的孩童般的笑容，纯粹，而又充满了恶意。


    他没有理会戒指老爷爷的哀嚎，也没有安抚擎苍等人的不安，只是淡淡地，回应了萧凌月一句。


    “火星？”


    他的意志化身，向着那道正在疯狂泄露混沌气息的裂缝，迈出了第一步。


    “不。”


    “是宣告开席的钟声。”


    在凡人无法企及的维度之上，概念取代了物质，法则构成了风景。


    一条奔流不息的“时光长河”贯穿着虚无，河水中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世界的生灭。一张笼罩无垠的“因果之网”覆盖着所有，网上每一个节点，都牵动着亿万生灵的命运。一座由纯粹“秩序”符文构筑的“逻辑神山”高耸入云，镇压着一切悖论与混乱。


    这里，就是“天道执棋者”们的领域。


    他们并非人形，而是这些宏大概念的具象化意志。他们是“时光长河”的意志，是“因果之网”的化身，是“逻辑神山”的主宰。


    此刻，这些古老而不朽的存在，同时将他们的“目光”，投向了诸天万界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个被他们命名为“净化区-731”的衰败宇宙。


    起初，他们的意志交流平静而淡漠，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


    【‘清道夫’的生命特征正在消散。】一道意志从“逻辑神山”中发出，冰冷而不带任何情感。‘清道夫’，是他们对“中央存在”的称谓。


    【意料之中。那个名为‘宋冥夜’的异数，其成长模式超出了数据库的范畴。他污染了‘清道夫’的底层协议。】“因果之网”上，一缕意志波动回应道。


    【监狱出现破损，部分低危害等级的‘封存叙事’正在泄露。】“时光长河”的意志泛起一阵涟漪，【启动最终‘格式化’协议，将该区域连同异数，一同归零。这是最高效的处理方式。】


    他们的交流，就像是程序员在讨论如何处理一个出现BUG的程序，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最优解的权衡。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宇宙的生灭，一个“天道级”强者的陨落，都只是棋盘上的一次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