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积翠客栈

作品:《怎么敲人竹杠,一无所有的却是我?

    暮冬的雪尚未来得及消融,一场春雨又缠绵地下了三日。都道雨后暖、雪后寒,然而今年春雨连绵之后,依旧冰冷刺骨,浑然不似往年。


    中都城中行人寥落,人们早早掩了门户,围着炉火议论这反常的异象。结着冰的石道上,偶有身影匆匆掠过,足音尽数被淅沥雨声吞没。


    雨水斜斜打在“积翠客栈”的匾额上,汇成细流,沿檐而下,激起一片朦胧水雾。墨云清路上被树枝划破了伞,只好暂时在这间客栈门檐下避雨。他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手中那封皱巴巴的信,指尖几乎掐入纸页——这样湿冷的天气,母亲的咳疾怕是又要加重了。自己初次应试竟名落孙山,弟弟读书的事已不能再拖,少不得还要筹措些银两……偏偏这雨,似是要下个没完没了。


    他心乱如麻,浑然未觉自己已在檐下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布衫下摆早被泥水染得斑驳,身上也湿了大半,唯有背上的旧书箱,被他护得周全。


    “客官,进来坐坐吧。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


    清凌凌的女声自柜台后传来,混杂着檐角滴落的雨声,格外清润入耳。墨云清闻声回头,正撞进一双沉静的杏眼。


    那女子身着一袭月白长裙,裹着厚厚的青袄,领口绣着细巧兰草,衬得面容清雅如画。她举止间少了市井的浮躁,倒多了几分从容和娴静,全然不像一个商人。此刻她正捧着暖炉闲翻账册,显然是这客栈的主人。


    她朝身旁侍女微微颔首,示意奉茶,又温言道:“先生是来应试的吧?听闻今年题目出得颇难。”


    墨云清简略应了几句。二人言谈间,不觉从科场文章说到了南方农耕、北地雪岭、东海渔趣与西域佳果。初时郁结的心绪,竟在这不经意的闲谈中渐渐散去。


    女子凝眸含笑,似是对他谈吐与见识的嘉许,轻声叹道:“先生这般才学,怎会落榜?莫非……未曾打点?”


    她说罢,捧着暖炉走到墨云清面前,在对座坐下。


    说罢,她捧着暖炉起身,走到墨云清对面坐下。


    墨云清苦笑摇头:“姑娘说笑了。墨某家道贫寒,如今落魄至此,连客店都快住不起,哪还有余力周旋应酬。”


    他不欲多谈身世,软而问道:“在下墨云清,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微抿唇角:“我名阿若,家中行十三,先生唤我十三便好。”


    “阿若……十三……”


    墨云清低低重复,心头蓦地一动——这名字似曾听闻。先父在世时与太原王家略有往来,听说王家有位性情刚烈的女儿,因拒嫁魏家二郎,毅然离家自立,三年来未受族中半分接济——依稀记得,正是名叫王阿若。


    他正暗自思量,十三已含笑开口:“先生若有意再赴春闱,不如就留在我这客栈备考。小女子虽见识浅薄,但对中都各位考官的偏好略知一二,上下打点也有些人脉。房钱不必急着付,待先生来日金榜题名……”


    她眼波流转,唇角轻弯,“再还我一笔登科谢礼,如何?”


    原来这“积翠客栈”,竟也兼营打通科场买卖。为寒门学子出头……算是另辟蹊径?


    墨云清望着眼前灵秀中透着慧黠的女子,心头忽生出一丝莫名情绪——怎么自己一无所有,却好像被人算计了。


    他微一拱手,低声应道:“多谢十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