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五殿下宫殿。两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直奔东南角寝殿。高大些的人褪去二人外袍，女子的白色里衣已染成血色。


    “莫南，尚未和掖尘成婚，你可不能死，否则也白瞎了我的水鬼诀。”毕沭话音刚落，右掌心对准莫南后背，注入法力。


    莫南苍白的面容稍稍回色，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想开口说话，却毫无力气。毕沭很快放莫南平躺在卧榻上，盖上薄毯。


    “你先休息，我去寻些琼浆玉露来。”毕沭转身的一瞬，眼底的嫌恶一闪而过。若非莫南还有利用价值，他何至于耗费自身心力。


    莫南脑子里闪过的俱是掖尘对她的重重一击，她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暴露身份，掖尘会如何待她。今日毕沭为了救她，临时施加水鬼诀，让她彻底沦为仆从。更奇怪的是，毕沭阻止了她伤害苌茗。毕沭何时认识的苌茗，又为什么救下苌茗？莫南百思不得其解。


    等毕沭回来，扶着莫南饮下琼浆玉露，再次替莫南把脉，莫南脑海中浮现出在凡间修炼的事。那是，每次她修习受伤，掖尘也是这般替她把脉，赖语堂则四处寻药。


    “五殿下，你认识苌茗吗？”毕沭放开莫南的一瞬，莫南回过神来，开口询问。


    毕沭转身搁置茶碗，良久未回答，直到踱步至门口，幽幽开口：“不认识，先前在七妹殿中见过。非任务外的事，少问。还有，以后出任务，切莫夹杂私人情愫。你可知诛杀一位仙子，会惹来多大麻烦？”


    莫南暗暗松了口气：“多谢五殿下提醒、相救。”


    “不必谢，今日事出突然，往后，你便彻底是我的仆从了。管好自己，否则，徐道长就是你的下场。”毕沭说完，再不回头，扬长而去。


    莫南方才感知到的一丝温暖消失殆尽，偌大的寝殿显得冰冷空旷。


    前往巡抚家的路上，苌茗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卞姯太冷静了，冷静得吓人。要么就是不在意最近发生了什么，要么已然想好了对策，显然不可能是前者。


    掖尘感知到苌茗双手的不自然，借助师徒咒传递心声给苌茗：“你猜她要算计你？”


    “我今日穿戴可都是她的东西，以她的狠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待我好？”


    “怕什么？为师陪着你，你一个仙子，去赴一帮凡人的约，还能被吃了？”掖尘倒是淡然，自昨晚一事，心中锁定目标，如放下了一块大石。


    巡抚家邀请了亳州权贵及殷实商贾，轿子甫一穿过小巷，便听闻莺莺燕燕的嘈杂声。


    苌茗出于好奇，掀开布料一角，入目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好一派花团锦簇之象。


    “别看了，她们都不如你好看。”卞姯抚上苌茗的手臂，“你姿色过人，气质不凡，想来也不甘一辈子屈居人下吧？今日，我会将你引荐给我未来夫婿罗致远。你我亲如姐妹，等我出嫁，你当个妾室，也算是个主子，总好过一辈子伺候人吧？”


    苌茗不动声色点头：“多谢姯小姐抬爱。”


    “这是把借腹生子的计划提前了，怕支柳将事情闹大后，被夫家嫌弃吧？”掖尘再次传递心声。


    苌茗垂下头，嘴角上扬。这卞姯真是打得好算盘，可惜啊，她并非表面温顺的小白兔。


    卞姯相貌虽不如苌茗，在普通人中也算是出挑的。二人一下车，便引得众人侧目。


    “哟，这是谁家的一对姊妹啊，真真好模样。”


    “别说了，你可瞧见那轿辇上的‘卞’字？”


    “什么？听说卞家恶意隐瞒嫡女无所出之事，罗家都要退婚了，怎么还有脸来？”


    “……”


    在一片议论声中，卞姯提着裙摆，镇定来到门前，递了请帖。守门人神色怪异打量了卞姯几眼，不冷不热地放行。


    卞姯只带了苌茗，入了门，如姊妹般挽住苌茗的胳膊。苌茗两只手抱着掖尘，根本无暇回应卞姯，任由卞姯牵着往后院走。


    卞姯对罗府十分熟悉，显然并非第一次来。苌茗猜测，卞姯为拿下罗致远，前期费了不少功夫。


    沿着石板路一直往里走，罗府越发安静，待到达月牙小门前，有道清俊的身影正埋首浇花，仅凭侧脸，就是话本上深闺女子会喜欢的俊俏郎君。


    “罗郎。”卞姯轻唤出声，拉着苌茗上前。


    罗致远抬眸，看到卞姯的一瞬，眉头下意思蹙了蹙，再看到苌茗时，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


    “罗郎，好久不见。”卞姯跟没事人一样，笑容和煦，“对了，之前一直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我的新侍女苌茗，曾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后家道中落，我便收留了她。名义上是侍女，实则投缘得紧，吃穿用度皆是一样，我们就同亲姊妹般相处。最近苌茗总不舍我出嫁，我便笑说，不如她作为我的陪嫁，一同到罗家来。”


    罗致远的双眸明显亮了一下：“既是卞小姐的姊妹，至少得以贵妾之礼迎娶，才不算怠慢。”


    “多谢罗公子、卞小姐抬爱，但……”苌茗正欲婉拒。


    卞姯打断苌茗：“苌茗，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你快去轿子上把我的安神香囊取来。”


    苌茗知道卞姯有意支走她，表面点头，待拐角处，隐身回头，站在二人身边安静看二人表演。


    “你姨娘连夜带大夫上山给你诊脉之事，已传遍亳州。”罗致远毫不避讳，一双眼盯着卞姯，却不见后者有丝毫慌乱。


    卞姯却未正面回答：“不知夫婿对我的姊妹可满意？她不仅貌美，还是个好生养的，你们俩结合，孩子定不会差。”


    罗致远上前一步，手中折扇抵住卞姯下巴，迫使后者抬头：“这么大度？还是为了自保？”


    “夫婿何必明知故问？你我之间，本就各取所需。你若想验验货，待会儿我会使些小手段，将苌茗送到你床上去。”


    苌茗实在听不下去，转身便走，愤愤对掖尘道：“师父，不如我们就让敌人杀了她吧，等吸食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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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时，再出来阻止。”


    掖尘笑说：“你这丫头，三界万事万物皆遵循自然规律运转，包括一个人的命运。卞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自毁人生，却也不该受无妄之灾。”


    苌茗取了香囊往回走，尚未回到罗致远的小苑，便在半路遇上卞姯。


    卞姯接过香囊道谢：“好妹妹，到底是夫家设宴，我欲去前面应酬，知道你疲于热闹，刚遣人回府喊了容嬷嬷来，你不如待在这后院厢房里，好生休息？”


    “甚好，多谢姯小姐。”苌茗将计就计，随卞姯往旁边的客房走去。


    不得不说，卞姯也算用心，厢房布置得清新雅致，案几上有鲜果、点心，床头还燃着好闻的熏香。


    “那便不打扰妹妹了。”卞姯独留下苌茗，故意迈步离去。


    苌茗嘴角上扬，轻放掖尘在卧榻上，打量起四周。


    “你说，她把药放在什么地方了？”


    “左不过吃的、喝的，你别碰就是了。”


    话音刚落，苌茗听闻极细微的脚步声凑近，想来是卞姯回来偷看了。苌茗在书架上随意翻了本书，端坐在椅子上翻开。书里的内容苌茗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心里都在默背经文。


    一盏茶功夫过去，半炷香功夫过去……躲在外面偷窥的卞姯迟迟不见苌茗吃东西，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本以为胜券在握，很快就可以搞定苌茗，去喊罗致远来，谁知这苌茗邪门得很，迟迟不上当，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卞姯比我想的更有耐心呢。”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掖尘身上，暖洋洋的，掖尘索性蜷缩成一团，准备入定。


    苌茗嘴角弧度更甚：“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没耐心不行啊。师父，你要不带着支柳的香囊，去搞点事情？总不能一直在这耗着吧？”


    “有道理，我去了。”掖尘说完，快速衔了苌茗袖口的东西，从窗户跳出去。


    “你这小狗，好生顽皮！”苌茗故意大声说话，转移卞姯注意力。卞姯盯着小狗，却未看清小狗叼了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前厅的热闹声传递过来，卞姯知道，她这个罗府未来的女主人，再不出面就说不过去了。可是，遇到罗致远该如何交代？


    卞姯犹豫片刻，见苌茗丝毫没有动桌上东西，只得先提了裙子往前走，算着时间，容嬷嬷也该到了，先汇合了再说。行至半途，卞姯一眼看到地上惹眼的梅花图样香囊。


    “这不是……支柳那个jian人的吗？”卞姯捡起香囊，辨认针脚，却并未看到熟人身影，只觉纳闷。今日邀请的多是未出阁的姑娘，罗府大有更换未来女主人的意图，断不会邀请支柳。那这香囊从何而来？


    犹疑间，一道绿色身影飞快经过，卞姯眼尖，一眼认出是跟着支柳陪嫁的丫头符姞，忙不迭跟上去。


    卞姯印象中，符姞颇有几分姿色，又对支柳忠心耿耿，三番两次拉拢不成。若苌茗不成的话，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