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窗帘时，赵舒晴果然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翻身背对他，沉默着起身，仿佛昨夜黏人的不过是一团幻影。


    地上的礼服被她捡起，仔细挂到衣架上。


    很快卫生间传来洗漱的声音。


    水流声传来又停下，门打开又闭合，她走动时脚步声微不可闻，像担心吵醒他。


    沈孟峥屏气凝神地听着，盼着，却始终没有等来她的身影。


    她似乎忘了床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的交代。


    她不给，他只能去讨。


    走出卧室，猝不及防撞见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的人。


    她的长发带着未干的水汽，应是只用毛巾擦了擦。


    连吹都不吹，到底是怕吵醒他，还是真的那么着急走。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他想要的。


    一次次抛弃的伤害耗尽了沈孟峥的耐心。他抓住她，拖进卫生间，强横地拎到洗手台上。


    吹风机的轰鸣声响彻耳边，发丝被吹得乱飞，迷了眼睛，视线不由得模糊起来，冰凉的头皮却被暖风吹得特别舒服，舒服到头都要被吹成鸡窝了，她也舍不得动。


    赵舒晴抓着他的衣角，任由他发泄不满。


    等发丝干得没有一丝水汽，卫生间恢复安静。


    吹风机被他随手扔进洗手盆，他撑着镜子，把她按在身前。


    “赵舒晴。”


    沈孟峥喊她，声线里不难听出怨言。


    赵舒晴握着他衣角的手指因用力泛白，眼眸低垂，不想面对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醉酒相依的尴尬。


    只要一想到她昨晚抱着他又哭又闹…


    就想原地消失。


    她逃避的样子，像极了玩完就走的渣女。


    沈孟峥恨极了她，却又拿她没办法：“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染红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目光悲伤又无限温柔。


    赵舒晴只看了一眼便别开目光。


    “说话。”


    他胸腔振动，又一次逼近她。胸前的扣子因拉扯松了两颗，胸肌曲线展露在眼前，说不出的性感。


    想到这两天她夜夜睡在他怀里……


    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管什么样的解释，在绝对的生理期待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赵舒晴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谢谢。”


    “谢谢？”沈孟峥笑出声，“赵舒晴，你的谢谢只是嘴上说说吗？”


    赵舒晴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帮了她这么大忙，按说她该好好感谢他，可她却想一声不吭地离开，行为和过河拆桥没什么区别！


    但除了道谢，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再势均力敌，即使她有心感谢他，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谢礼。


    请他吃饭、给他买礼物，她又做不到。像想跟他约会、示好一样，太暧昧。


    以前说想和他做朋友，实在是低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力，现在她宁愿被骂白眼狼也不愿意和他相处。


    赵舒晴认命地叹了口气，百般无奈地抬头望他：“沈孟峥，我实话实说，我真的很感谢你愿意拉我一把，我也有盘算该怎么谢你，但想来想去，我有的，你都有，除了这声谢谢，我没有其他可以给你的东西了。”


    语气真诚，说出口的话却如尖刀利刃，划刺着他的心。


    就好像…


    他们之间只剩下利益交换了。


    沈孟峥不信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想再跟她绕弯子，直言：“如果我说想要的是你呢？”


    “可以，没问题。”


    赵舒晴松开拽住他衣角的手，张开双臂去抱他，“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谢礼，那么我愿意。”


    她闭着眼，贴在他胸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好像真决定把自己当谢礼，真是讽刺！


    沈孟峥掰开她的手：“那你要想好，既然答应做我的人，你的身边就只能有我，我不接受随便玩玩的关系，从今往后你需要以女朋友的身份参与到我的生活。”


    以女朋友的身份参与到他的生活？！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赵舒晴真想骂他神经病，忍了又忍，牙都要咬碎了，好不容易憋出句：“沈孟峥，需要我提醒你，你的未婚妻叫解姝华吗？”


    “不用。”他回答得既干脆又不在乎，“我和她的事，我会处理，现在是在聊我们的事。”


    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他愿意发神经，她不愿意陪。对于这种拆人姻缘的戏码，她也没兴趣。


    赵舒晴非常确定她和沈孟峥之间不可能有以后，只要想到他外婆，她就想立马消失，别说面对争取了。


    他想玩，她可以奉陪，要较真，那拜拜。


    抑制心底的贪恋，赵舒晴又一次说着违心的话：“沈孟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劲，你难道不知道除了生理需求，我对你提不起任何兴趣吗？恕我没办法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和你在一起。”


    他被扁得一文不值。


    或许这就是他在她眼里的真实模样。


    沈孟峥闭了闭眼，拽着她走出卫生间，拿出昨晚准备好的股权收购协议递给她：“对我没兴趣，对利益总该有兴趣吧？这是我的诚意。”


    在他的强势逼迫下，赵舒晴不得不接过他所谓的诚意。


    薄薄几张纸，却暗藏着巨大的利益。


    沈孟峥要以千万资金入股她的工作室。


    作为资方，作价持股，直接持有工作室51％的股权。而她以现有工作室的全部资产、商誉、知识产权及未来十年的全职劳务作为出资，持有工作室49％的股权。


    工作室的资本运作、财务合规及重大商业谈判，由他全权负责。艺术创作的最终决定权，则归属于她。


    股权设置十年锁定期。


    锁定期内，任何一方均不得向第三方转让所持股权。


    协议下方还有诸多条款，赵舒晴只扫了几眼便合上，语气坚决：“我拒绝。”


    沈孟峥指尖摩挲着协议边缘，并未接话，只是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拒绝？是我开出的条件不够优厚？”


    赵舒晴摇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不管你给出多优厚的条件，我都不会答应。”


    “什么条件都不答应？”


    沈孟峥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笑，“赵舒晴，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你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听说春晚与于柠合作的演出你没打算亲自上场，是旧伤还没好吧？”


    她承认，确实是。


    上次给于柠伴舞之后，她的腰伤反反复复，很难再继续支撑高强度的排练，为了不影响演出效果，她只能退居幕后。


    她也不知道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总之，短期内想要重回巅峰状态很难。工作室如今也岌岌可危，沈孟峥似乎料定她没有别的选择。


    确实，有资方在这个时候主动抛出橄榄枝，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投资人是他。她就是不想答应。


    十年，整整十年的时光，要和他绑定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让她喘不过气。


    她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说她矫情也好，任性也罢，她就是不想签。


    赵舒晴将合约塞进他手里，力道重得几乎要将纸张揉皱。


    沈孟峥被她激怒，声音冷得像冰，字字诛心，半分情面也不留：“赵舒晴，你不是一心想要求得成功吗？我给你机会，愿意做那个助你驭风扶摇直上的推手，你倒反倒矫情起来了？”


    “随便你怎么说。”


    赵舒晴也没给他好脸色，“我选什么是我的自由，沈总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


    “我管得太宽了？”


    意识到刚才的语气太冲，又激起了她的防备，沈孟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气，语气缓和了几分，“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就这么没落下去，毕竟，从小就笃定你会站在顶峰的人，是我。”


    他退了一步，“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说着，他将合同重新塞进她手里，指尖刻意避开了与她的触碰，像是怕她继续和他对抗，径直拉过她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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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箱：“去哪里，我送你。”


    话落，他便提着行李箱率先迈开脚步，留给她的，只有一道仓促而略显僵硬的背影。


    这个男人，真的很矛盾。


    说他恨她，他又事事为她着想，说他爱她，他又常说一些锥心的话来伤害她。


    很像个幼稚的小孩，习惯了众星捧月，不甘心被忽视，所以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力，想让她看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不想和他玩这种小孩过家家的游戏。


    送她去机场的一路，车厢里静得只剩引擎的低鸣声，沈孟峥全程一言不发，侧脸线条冷硬，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航站楼门口，车子稳稳停下。


    他推开车门靠在车身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地看着司机替她取行李箱。


    那双幽如深潭的眼眸沉沉的，藏着看不清的情绪，辨不出是不舍还是执拗。


    赵舒晴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箱，转身要进航站楼前，迟疑了一瞬，还是觉得该和他告个别：“我走了，你回吧。”


    “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应着，目光却牢牢锁在她身上，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执拗，“我等你的答复。”


    赵舒晴朝他摆了摆手，毅然背过身去，一步步走向航站楼入口。


    离开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


    返程途中，她睡了一路。


    这段旅程耗尽了她所有精力，一上飞机眼皮就不断打架，像绷着的弦突然断了，整个人懒洋洋地，提不起半分精神。


    但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舒服，靠背怎么都调不出她想要的角度，连续坐几个小时，腰也受不了，传来锥心的痛，冷汗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飞机落地时，赵舒晴率先起身，拉着行李箱慢慢往外走。


    身边不断有人追上她，又甩下她，最后只剩一个忍痛强撑的她。


    通往出口的这条路，她走了很久，等坐上回酒店的车，再也撑不住，难受得蜷缩到座位底下。


    “姑娘，你没事吧？”


    司机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强撑难受跟他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飞机坐久了腰疼，想蹲会儿。”


    “行，那我慢点开。”


    司机人很好，减慢速度，给她缓冲的时间，还贴心地给她分享：“我其实也经常腰疼，车开得久了，落得个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姑娘你听我说，回去买几袋盐，放到锅里炒热，用干净的布裹着放到床上，你人躺上去蒸，能舒服很多。”


    赵舒晴“嗯”了声。


    盐袋她有，热敷确实有效果，但真疼起来，作用不大。


    司机像是怕她不信，继续跟她说：“你别小瞧这个土方子，真的管用，我前段时间跑了趟长途，回来也像你这样，腰疼得不停冒冷汗，回家我媳妇用这个方子帮我炒了几袋盐热敷，舒服得我躺在沙发上直接睡着了，醒了什么事没有，第二天照常出车，你一定要试试。”


    “好。”赵舒晴礼貌应着。


    司机听她答应似乎放下了心，给她送到酒店，贴心地帮她提行李，送到门口才离开，临走前还嘱咐她一定要注意休息。


    赵舒晴点头。


    走前司机纳闷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会落下腰伤呢！”


    是呢！很年轻，她还不满二十六岁，在大众眼里是非常青春的年纪，可在舞蹈领域，她已经不年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跳多久，如果腰伤继续恶化下去，她只能退居幕后了。


    对前途，她其实很迷惘。


    舞蹈编导出身的她，只懂艺术，不懂经营，这些年工作室都是纪盈盈在帮她打理，她只要安心把项目做好就可以。


    但要没项目支持呢？


    赵舒晴很清楚，工作室必然走向消亡的道路，到时她会彻底消失在这个圈子里。


    为了生存，她也许会像赵文斌一样，成为一名不起眼的舞蹈老师，变成舒雯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只是想想就好累。


    赵舒晴下意识摸向包里的那一份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