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支烫花，白色洋桔梗上映着细粉色，是她刚刚做好的，拍照后便随手一放。翠绿的枝叶拖着嫩白花枝，乖顺又安静地躺在她黑色的包里。


    如此生动的画面，却让云初芸顿时如雷声暴起。


    云眠突然觉得很累，盯着对面的云初芸半天都没说话，直到她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冷，准备再次发作前，云眠吸了口气，道：“是烫花。”


    明明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会有人比云初芸更熟悉这种花了。但云初芸仍旧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带着几分愤然道：“你做这个干什么！”


    云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就像吃饭喝水，或者去便利店买瓶饮料一样，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她又吸了几口气，干脆给云初芸添了把火：“卖钱。顺便做着玩。”


    云初芸不出所料地爆炸了。


    她先是以极大的震惊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愤怒，又以肢体动作向云眠示威，一句话没说，但足以引得整个咖啡馆的人注目。


    也就是在这时，云眠反而觉得顺心。云初芸像是不习惯他人的注视般躲闪，一时间重视审视起自己的外貌与举止，并且因自己粗糙的头发、朴素乱造的装扮而手足无措。


    人生有几年可以蹉跎呢？审美是不同的，但云眠十分熟悉云初芸的秉性。她最爱长发及腰，最爱纤纤玉手，最爱碎花雪纺连衣裙，但却因为一个烂男人的离去而一蹶不振，几年没有碰过真正的热爱。


    结婚了，可以离。遇上不好的人了，总有下一个好人。但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此简单直白的道理，云眠懂得，可云初芸竟然不懂。


    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穿着并不喜欢的衣服。


    这样想着，云眠心里那股火也渐渐下去了，她对着妈妈勾了下嘴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妈。”


    云初芸怔然地看了她一眼。


    “现在烫花的前景也很好的。”云眠斟酌着如何让她接受，说得尽量委婉，“不管是网店还是线下都有发展前景，更何况你的技术还比我好呢。”


    为了缓解氛围，云眠开了个玩笑：“该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你忘了怎么做烫花了吧？”


    云初芸目光呆滞，像在喃喃自语：“这……我倒是没忘，忘了什么我也不会忘了这个的。我一直都记得。”


    她声音越来越低：“但是都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我还要重新开始？我还能做这个吗……？”


    “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妈。”


    “不不不，不行，不行的。”云初芸摇头，突然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你别跟我说这个！”


    这一声又引来旁人的关注，云初芸愣了一下，腾地站起：“总之我该奉劝你的都说了，你跟那个什么迟保持好距离！别弄些乱七八糟的事！烫花也不准做了！”


    云初芸低头收拾着包，突然抬头，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对了，你没跳舞吧？”


    云眠眼睛黯了一瞬：“没。”


    “嗯。那就行。”云初芸冷声道，“好好学你的数学系，以后找个正经工作。”


    目送着云初芸离开后，云眠咬着吸管，安静地喝完了整杯咖啡。很苦，一如既往的苦，她自嘲般笑了下：“果然我还是不喜欢咖啡。”


    沉默了一会儿，她点开手机的搜索软件，不停敲敲改改。


    [心理疾病有什么类型？]


    [心理疾病怎么治疗？]


    [什么原因会导致心理疾病？]


    可没过多久，云眠又全部退了出去。


    让云初芸去看医生，恐怕比登天还难。这件事还得一步步解决。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会儿，云眠才从沉浸的状态中脱出，发现云初芸走前竟然给她发了消息。


    [妈：我到车站了，你记得我说的话，别再犯。]


    [妈：转账10000元。]


    [妈：学好你的习。烫花……不是你该做的。]


    云眠收了钱，对其他的熟视无睹。


    退出去时她才看见，迟郁也给她发了消息。


    [迟郁：你最近一直自己训练吗？]


    [迟郁：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有时间。]


    [迟郁：听说后街的出了新口味的冰糖葫芦，我顺路给你带几串怎么样。]


    [迟郁：没看消息吗？QAQ]


    [迟郁：小猫等待.jpg]


    也许是看她太久没有回复，那边的“hxhmmzmb”也发来了消息。


    [hxhmmzmb：成品很漂亮！喜欢！]


    [hxhmmzmb：你的技术真好。]


    [hxhmmzmb：对了，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迟郁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吗？云眠心想。她就算再傻也该看出这是迟郁了，这太明显了。


    [眠眠：体育场到后街，再怎么走也不顺路吧。]


    [眠眠：最近过得还好，你呢？]


    出人意料的。率先回复她的竟然是乱码id。


    [hxhmmzmb：我也还好，不过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hxhmmzmb：你之前说的那个，网恋……]


    [hxhmmzmb：其实吧，我想问问……]


    云眠心下一紧。


    [hxhmmzmb：网恋。最近也挺流行的嘛。]


    [hxhmmzmb：如果你找男朋友。]


    [hxhmmzmb：考虑。]


    [hxhmmzmb：网恋吗。]


    [眠眠：我们认识时间挺短的吧……]


    [hxhmmzmb：我不是要跟你网恋的意思。]


    [hxhmmzmb：我只是好奇你的择偶标准，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嘛。有的人不喜欢个子矮的，有的人不跟前任复合，之类的。]


    [hxhmmzmb：我也没什么异性朋友，只能问你了。]


    云眠失笑。太过明显了吧？


    她有时真的搞不懂迟郁是不是故意的，可直接拆穿并不符合她的性格。云眠的恶劣像猫，对于好玩的事，她总是不怀恶意地想着，再玩会儿，再玩会儿，不要停下来。


    可这件事情放到感情上就有点过分了。


    虽然追过自己的人很多，但云眠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她只和迟郁谈过。所以自然也无从得知其他人对于感情的看法，云眠自己认为对于爱情不能够儿戏，也不能故意耍人玩。


    而迟郁对于感情，似乎只要是云眠，那就怎样都可以。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不如……从心？


    反正爱情无非是爱或者不爱，那么只要做自己就好。


    思考了片刻，云眠咬着吸管点击发送。


    [眠眠：可以考虑呀。]


    [眠眠：你是想跟我网恋吗？]


    对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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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话了。


    云眠有时真的不懂迟郁在想什么。说到底，亲都亲了，难道同样的情况下，自己会和刚认识不久的人网恋，都不会和迟郁复合吗？


    ——不应该呀。


    一个想法在脑中闪过，被云眠精准地捕捉到了。难道是前几天，她说不和前男友谈恋爱，迟郁记住了？


    那么就有可能了。


    “太荒唐了。”云眠失笑，“迟郁该不会在哭吧。”


    真的在哭。


    收到这个消息的迟郁连队服都没脱，站在宿舍浴室前就哭了，他都不理解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李朝阳拎着毛巾准备去洗澡，一打眼就看见了杵在门口的迟郁。自从打架后，他没跟迟郁说过一句话，但现在迟郁占据了前往浴室唯一的道路，不说也得说了。


    他没好气地吐了一句：“迟少爷看门呢？”


    听见这话的迟郁难得没和他呛，垂着头沉默不语地走了。


    李朝阳傻了。首先迟郁不聋，肯定听到了，没骂回来就算了。其次，他刚刚不小心看到迟郁脸上挂着几滴眼泪。


    不是吧？？迟郁被他一句话说哭了？？


    啊？？？


    他这下澡也顾不上洗了。一把冲过去抓起了徐帆，结巴半天都没说出完整的句子。


    徐帆游戏打到一半，皱了下眉道：“你干啥？”


    “你看到迟郁哭了没？？”


    “嘁。”徐帆嘲讽道，“可能是手痒了吧，你让他打一顿就好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们两个。”迟郁冷冷的开口，声音一听就是刚哭过。


    徐帆和李朝阳面面相觑，等着他下一句话。


    “算了。”迟郁说完这句，就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下一秒，他突然钻出来，“谁有方琛的联系方式？”


    两人争抢着把方琛推过去了。


    但迟郁没加，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处境。把恋爱搞砸了？不，根本没恋过。自己没可能了，但小号还有机会？可他去哪弄一个假身份，假脸啊！


    迟郁紧紧抓着被子，没一会就喘不上气了，露出半颗脑袋呼吸。结果刚一转头，便对上了站在他床旁边的方琛。


    “我草！”


    “我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方琛大喊：“你要把人吓死啊！”


    迟郁一翻身坐了起来：“你站我床边干什么？”


    “我听说你失、失恋了？”方琛边说边回头，征求到了另两人的肯定后才继续说，“对，失恋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你。能让迟大少爷大中午趴在被子里哭的只能是失恋了吧？你被云眠甩了？”


    一连三个“失恋”和一个“被甩”，把迟郁轰了个五雷轰顶，没什么好脸色，但不得不承认，以他对恋爱的研究，他得琢磨到明年才能知道现在的状况。


    于是他一五一十地跟方琛讲了。甚至忽视了李朝阳和徐帆也在，这两人一个下巴掉到肩膀，一个下巴掉到地上，心说没想到迟郁恋爱经历比自己还少。


    方琛则是秉持着职业素养，愣是没笑，认认真真地分析：“你这个情况吧，我有个办法。”


    “你说。”


    “还记得我发你的《追女生超绝108式》吗？”


    迟郁点了点头。


    方琛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没错，我们使用第二式——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