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登基大典，大明殿的里里外外都装点上喜庆的红，绫罗一身白衣，显得格外突兀。


    日光照在她身上，衣衫如雪一样白。


    群臣中的交谈声越来越大，所有朝臣都回头看向她，众人的感情很复杂。这些朝臣中，一半是豊朝留下来的老臣，一半是裴忌多年来提拔培养上来的心腹，这里面大多数人都，认识绫罗。


    仪月公主曾垂帘听政三年，就算是珠帘阻挡，朝臣们也能大致认出她。


    众人交头接耳，这位周朝新皇的皇后，竟然是前朝的仪月公主，而此时她竟然穿了一身白！


    看破此事的人心中不免唏嘘，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在新皇登基大典上敢做出这番大不韪之事，这位公主也算是有气节之辈。


    大家打量目光绫罗看不见，但她能听见那越来越大的交谈声，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她也知道自己今日此举是在挑战裴忌的底线，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没得选，她生来所受的教导，让她完全不能心安理得地成为裴忌的皇后。


    这身白衣，便是她的抗争。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毓秀的搀扶下，绫罗来到御道之前，数百级台阶摆在她面前，在御道尽头，便是那巍峨壮丽的大明殿，周朝新皇所在。


    裴忌可能在看着她，也可能在坐在龙椅上等着她过去，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估计是愤怒吧，最好能愤怒到将她处死。


    “不必送了，毓秀你退下。”她道。


    “公主，您的眼睛。”毓秀担忧。


    “我自己可以。”


    说完，她提起裙摆，步履缓慢，她用心感受着这每一级阶梯的位置，一步步亲自踏上去，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稳当。她昂着头，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头顶的日光，如此明亮又温暖。


    她不知道，御道的尽头，一身玄衣的男人从一开始就看见了她，他定定站着，看着那女子从轿撵上走下来，一身白衣耀眼夺目，瞬间就刺痛他的眼睛。他想过她会来，也想过她不会来，从未想过她会穿一身白衣来。


    裴忌的目光不喜不悲，无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想，而他身侧一众宫女太监早已经吓得跪拜下来，一个个瑟瑟发抖生怕他会立刻降罪。


    群臣中有人道：“这位是...前朝的仪月公主，竟然敢穿白衣到登基大典上来撒野，真是胆大包天！”


    “少说两句吧，陛下还没发话呢。”


    “行如此大逆之事，此女子难道还以为这是豊朝的天下吗？当初公主和废帝两人在朝中作威作福，同僚们苦不堪言，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此女子就是个红颜祸水！”


    “敢这样忤逆陛下，她倒算是...”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绝于耳，绫罗充耳不闻，但站在上面的裴忌突然动了。


    他迈下台阶，眸光清冷，步步向下。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有臣子跪下：“陛下不可，这般于礼不合。”


    裴忌像是没听见，视线一直盯着那正慢慢上台阶的女子，看她向上一步，他便向下一步。数百级高大的台阶组成的御道上，一黑一白的两人缓缓靠近，旁人的声音没有阻拦住他们的脚步。


    绫罗数着脚下的步子，旁人可能不知道大明殿下究竟有多少级台阶，但她知道，总共二百二十八级，这个御道她走了三年，曾每日都在此上朝，她曾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地上的台阶，总希望这台阶能变得少一些。


    她走得很认真，但因为眼盲，难免步子不稳，眼下就被台阶绊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可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握住她的胳膊，她先闻到男子身上冷冽的香，是裴忌。


    “你...”她没想到裴忌会走下来。


    裴忌没说什么，他一把揽过绫罗的腰，竟就这样在众人目光中将绫罗抱了起来。


    群臣目瞪口呆，皆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忌和绫罗二人。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此女子如此冒犯天颜，陛下竟然没有生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将她抱了起来。


    这真是，太不合礼数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绫罗，她能感受到男人手掌炙热的温度，能听见的他的呼吸和心跳，似乎也能感受到他那万年不变的寒凉的眼神，只是，他似乎没有生气，他到底在想什么。


    裴忌稳稳当当地抱着她，一直走到了御道尽头，她本以为裴忌会将她放下来，可裴忌没有。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他道：“皇后的白衣甚美。”


    “你...”绫罗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太大，牢牢攥紧她的手，她撼动不了丝毫。


    殿中站立着的官员拜伏下来，无人敢抬头看。


    他抱着她一路往龙椅的方向走，最后轻柔地将她放在的龙椅上，甚至单膝跪下，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摆。


    大殿之中所有人大气不敢喘，裴忌今日的所有行为都让人震惊，这位前朝公主究竟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新皇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看着龙椅上的女子，裴忌嘴角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他道：“宣旨。”


    “是！”大太监站出来，打开一早准备好的谕旨，声音洪亮，穿透大明殿内内外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氏毓粹高门，地华缨散，夙承华胄，地胄清华。朕以才德，选入□□。久弼朕躬，内助良多。肃雍之美，表率于六宫；敦睦之仁，协和与九族。匪朕私恩，具兹故实，谅非斯人，谁可为后.....”


    这封诏书是裴忌亲手所写，遒劲有力的字体中不难看出他的用心。


    他丝毫不在意绫罗今日的一身白衣，只要她能来，想做什么都可以。裴忌本就不是会在乎世人口舌之人，更不会在乎大典上着白衣合不合礼数，他既为天子，那他说什么是礼数，什么就是礼数。


    他的目光温柔地看着龙椅上的绫罗，她一身素衣，却依旧美丽，美得犹如九天上的仙瑶。


    只要她能来，那便是对他最大的垂怜。


    诏书宣完，群臣山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绫罗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得皱起，她手伸进衣袖，紧紧握住了那把藏在袖中许久的匕首。


    霎那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拔出匕首一刀插进自己的脖颈，顿时，血腥味扑面而来，滚烫的血液滴落在她腿上，一滴，两滴，随后血液如溪水般流淌。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绫罗瞪大眼睛，一双没有神采的眼中满是震惊和呆滞，瞬间泪水簌簌落下。


    裴忌生生握住了她的刀刃，刀死死嵌进掌心的皮肉当中，触目惊心。他心有余悸地看着绫罗，死死盯着她那光洁的脖颈，若是刀再进一寸，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护驾！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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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拔出长剑，一时间所有剑都指向了龙椅上的绫罗。


    她一把松开了匕首，清脆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耳边传来裴忌严厉的呵斥声，“都退下！”随后他一把将绫罗拥入怀中。


    绫罗整个人傻掉了，鬼知道她刚刚自戕用的多大的决心，可是裴忌...


    裴忌剧烈地喘着气，他很害怕，从未如此害怕过，恐惧的愤怒在他心底交织，最后生出一种无力感，他只能紧紧抱住这前的女子，最后轻轻对她说了一句：“幸好。”


    浓烈的血腥气盘旋在她鼻尖，她慌乱地去摸裴忌的手，裴忌躲避着还是被她强硬地抓住，顿时手下一片黏腻，深可见骨的两道伤痕横在手掌中。


    裴忌道：“这算是对你的补偿，上次让你挡剑，这次我替你。”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她像个失去了生命的木偶娃娃。


    “朕不会让你死，你是朕的皇后，朕不许你死！”他带着命令的语气。


    “我们会成婚，会相伴一生。”


    ——


    此时，椒房殿中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一众侍女看见陛下抱着一身白衣的皇后走进椒房殿时，所有人都傻住了，如临大敌诚惶诚恐，可陛下似乎心情不错。


    一切都如火如荼按部就班进行着。


    裴忌将绫罗带到镜前，旁边放着一件华贵精美的婚服，正是为了今晚准备的。


    裴忌道：“白日的礼服不穿也罢，但这身嫁衣一定要穿。”


    镜中，女子素衣胜雪，发丝垂于耳侧，整个人清冷又破碎，她刚才哭过，双眼红彤彤的，可怜得像是只受了欺负的兔子，裴忌的目光流连在她周身，无论如何都看不够。这张倾国倾城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庞，曾出现在他梦中无数次，而今日，她会成为他唯一的妻。


    美中不足的是，那双原本水泠泠的双眸，此时黯淡无光，也没有神采，曾经她的这双眼睛多么会勾人，让人随便看一眼就心化成一滩水。


    “朕会让人治好你的眼睛。”他道。


    说到这句时，绫罗才有所动，她问：“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吗？”


    “一定有。”


    裴忌从身后缓缓抱住她的腰身，手抚上她的眉眼，“绫罗的眼睛这样好看，朕会让它好起来。”


    “朕替皇后宽衣。”他道。


    衣衫一件件落下，这不是第一次他替绫罗宽衣，从前他常常给她添置好看的衣裳，也带着她在镜子前面试衣，有些衣裳清凉得她看一眼都会脸红，但裴忌乐此不疲。


    他替她穿上层层叠叠的嫁衣，梳顺她满头青丝，替她盖上红盖头，随后自己也穿了一身红进来。


    掀盖头，合衾酒，剪青丝，结发...所有仪式他一样样带着她做，而她犹如一个没有魂魄的木偶，由他带着做什么便做什么。


    最后，裴忌想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被她侧头避开。


    女子的目光寒凉，声音淡淡：“都结束了吗？”


    “没有。”裴忌将她按在床上。


    绫罗任由他发疯地吻着，平静道：“你今日若是敢碰我，我必死在你面前。”


    “朕不碰你，但朕会让你快乐。”说着，他手上不停，一件件解开她的衣裳。


    那晚，她一会喊着要活，一会喊着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