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浣花居

作品:《缚魂

    吱——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附在门上的灰尘瞬间四处飘散,谢九竹抬脚进来。


    院里的草长到大腿根,死气沉沉的宅子里看起来已经不能住人了,谢九竹早料到会这样,心里并没有很意外。


    在院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房子是住不了了,现下只能去找家客栈凑合,明日再想想能找到什么活干,宅子也只能日后再修了。


    想着便转身踏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右边的木板还差点掉了,谢九竹愣了一下,轻轻把那块木板移了回来。


    这宅子九年前就没人住了,原本热闹的一家人因为邪祟死的死,伤的伤,谢九竹也是差点没了命,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被路过的仙师所救,才侥幸活了下来。


    九年前,这也是户有钱人家的,只不过世事无常罢了。


    谢九竹背着包袱出了巷子口,看着满大街的人,伸手掏了掏口袋里的银钱,看着还能够住几天,放了心准备去找家店先住着。


    下一秒一声声哀嚎传来——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这样对我……”


    “我真是没用啊……”


    谢九竹顿住了脚步,看着对面围了一群人,看不到在做什么,但刚才那哀嚎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谢九竹拢了拢包袱,越过来来往往的人朝对面走了过去。


    谢九竹拉住一个大哥问道:“请问这边发生了什么?”


    那大哥瞧了谢九竹几眼,特意压低了声音道:“杨大娘的孙子啊,被邪祟给上身了!白天昏迷不醒,一到晚上啊,就跟疯了一样把家禽都给吃了!你说奇不奇怪!”


    “邪祟?”


    “也说不准是什么东西,总之啊就是邪门得很,可怜杨大娘一家啊。”大哥摇了摇头说。


    听到这谢九竹心中也猜了个大概,上前越过一旁的人一直到人群中心。


    “借过一下。”


    抱着小孩坐地上的应该就是杨大娘了,看着四五十岁的妇女,眼睛已经哭肿了,嘴上一边哭喊着一边抹着眼泪。


    他细细看了那小孩,面如死灰,看上去毫无半点生气,但只是普通邪祟,尚且能救。


    谢九竹蹲下来看着她,轻声道:“杨大娘,您孙子我可以救,您可否带我去您家看看?”


    话音一落,杨大娘才停下来,看着面前年纪不大的人,似乎有些犹豫。


    一旁的人出了声:“小伙子,杨大娘找了好几个说自己是仙师的人了,这东西太邪门了,你插不了手的。”


    周围附和道:“是啊,搞不好把小命都弄丢的哟。”


    谢九竹看着杨大娘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大概明了他们在顾虑些什么。


    他站起身看着周围的人,政地有声道:“各位心善,有所顾虑在下十分理解,但在下可以向各位保证,杨大娘的孙子,我可以让他恢复如初。”


    他转过身看着杨大娘,“大娘放心,不收银钱。”


    杨大娘思索了一会儿,见她没动容,谢九竹继续道:“大娘若是不放心,我以这把剑作保。”


    杨大娘看着那白色剑囊,茫然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愕然,她虽不懂这些,但也晓得修士手里的剑何其重要。


    半晌,干裂的嘴唇紧闭,杨大娘点了点头。


    ……


    谢九竹跟着杨大娘来到了一处不算特别破旧的一方院子里。


    杨大娘抱着孙子对谢九竹道:“仙师见谅,这就是了。”


    “无妨,烦请大娘取一碗水,一把刀来。”


    杨大娘点点头,按照着办了。


    谢九竹站在院子里观察了一番,风水没问题,但这屋子里确实有邪气,大概是小孩贪玩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不久大娘的声音传来:“仙师要在哪开坛做法?”


    谢九竹解释道:“不做法,带我去看看令孙就好,把东西放床头。”


    大娘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屋子里,小孩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晦暗,乍一看像死了几天的人,周身泛着些黑雾,谢九竹上前坐在边上。


    他抬手将小孩的手拿了起来,手腕处果然有几道缠绕着的黑色印记,谢九竹拿刀在小孩的食指轻轻一划,乌黑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与正常的鲜红色截然不同。


    一旁的杨大娘见了,惊道:“仙……仙师,我孙子没事吧?”


    谢九竹出声安抚道:“大娘放心,只是普通邪祟,放血引出便好。”


    说罢,谢九竹从包袱里取出了引魂琐,以小孩的血画了道符。


    瞬间,小孩开始发抖,嘴里不停呓语着什么,谢九竹抬手,无数黑烟分别从小孩的七窍中流出,杨大娘被吓得不轻。


    谢九竹拿出准备好的锁魂囊,打开施了咒法,下一刻,那黑烟被吸入了囊中,谢九竹将其封住,放好。


    他站起身,现在这小孩便已无大碍了:“没事了,晚上可能会发烧,等退烧就好了。”


    谢九竹把锁魂囊放在身上,杨大娘瞬间眼泪涌出跪在地上,“多谢仙师出手相救……要不是您,我孙子恐怕早就不行了……”


    谢九竹赶忙拉住人,“您这是做什么?”


    “不过举手之劳,您不必如此。”


    他扶着声泪俱下的人坐在了椅子上,“平日别让他去坟岭这样的地方,每年生辰可以放几盏琉璃灯。”


    杨大娘句句应着,说要给谢九竹拿银子被他拒绝了。


    出了杨大娘的院子后,腰上的锁魂囊动了动,谢九竹低头拍了一下,“待会儿就焚了你。”


    话音刚落锁魂囊竟真的不再动了,谢九竹伸了伸懒腰,真该找个地方睡觉了。


    闲散地游荡在大街上随便找了家还算不错的客栈。


    一进去便是随处可见的修士,谢九竹本想换一家,但身体实在是受不了了,便也作罢了,不跟人起冲突便相安无事。


    “小二,开间房,不用吃食。”


    “好嘞,客观您随我来。”小二招呼着。


    谢九竹跟着上楼,下边吃酒的几个修士往这边看了几眼,谢九竹注意到了,也往那边瞟了几眼。


    店小二带着谢九竹到二楼其中一间房门口,笑道:“爷,这是您的房,有什么事您招呼一声就行。”


    谢九竹点头应道:“有劳。”


    推门进去,屋内是淡淡的静心竹香,难怪这家客栈会有这么多修士。


    谢九竹把佩剑和包袱放在桌上,倒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


    休息得差不多谢九竹准备出去找点活干,身上的银两也用不了多久,修缮房屋,添置东西,谢九竹叹了口气,需要钱的地方还很多。


    下楼时几个修士不知道在为什么东西争吵,看样子快要打起来了。


    谢九竹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这种出了宗门下山历练的修士,难搞得很。


    “我说你们幻虚阁就是屁!怎么着?还想再听一遍?”身着紫色衣袍的一名修士叫喊道。


    “姓赵的!今日我不撕烂你的嘴我都没脸回去!”对面的修士气急败坏的拔剑准备杀过来,“紫袍”这边也撸起袖子往前跨了两步,众人见形势不对连忙上前拉架。


    “哎哟各位爷行行好,有话好商量,小店可经不住各位闹腾的!”掌柜的原本还在后边乐呵地算着账呢,听到这边动静就赶紧跑出来打圆场。


    “掌柜的,今日弄坏了多少我赔你便是,我非得教训一下这不要脸的狗东西!”刚才被“紫袍”指着脸骂的修士似乎来劲了,旁边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你叫谁狗东西呢!”


    “叫你呢狗东西!眼睛长屁股上看不清你爷爷的狗东西!”


    两波人拉着拉着,原本两个人打架变成群殴了,谢九竹看够热闹找着间隙就出去了。


    身后不堪的声音依旧没减少,“打人就打人,扔鞋子是几个意思!你们三阳门的不洗脚吗!”


    “不讲理也就算了!再损我门清誉呢!谁脚臭了!”


    “……”


    谢九竹愣是听得头大,这些年这些宗门倒是一点也没变,不光脾气没变,嘴上功夫也是精尽不少。


    每次出门办事,碰上这些人就最是倒霉,嘴上说着规矩规矩,手上干的全是没规矩的破事儿。


    这条街看来看去也找不到合适的,打兵器铺子里的人看他精瘦精瘦的,抬手就让他走开了;做面呢,擀着擀着,面糊掉地上了;坊市伙计呢,干着干着,有客人调戏抬手就给客人打了。


    一天下来,活没找着,还倒贴了些钱。


    快入夜了,谢九竹有些挫败地随便找了个桥头边坐着,手随意地搭在地上撑着身体,低头两根手指夹着一缕头发。


    不知坐了多久,准备起身回客栈明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一抬头便对上一张脸,谢九竹吓一跳,仔细看才发现眼前站着的女子穿着打扮十分精美,光是头上两根银色珠钗便显得整个人明艳动人。


    谢九竹站起来,拍去手掌上的灰,看着她,出声问道:“这位姑娘这么晚不回家,不怕有妖怪吗?”


    对面的人似是在打量他,许久,红唇微张:“听闻仙师今日帮杨大娘的孙儿除了邪祟?”


    谢九竹愣了一下,点头回答:“确有此事。”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小店近日也不知怎地,一到晚上就听到一阵阴恻恻的哭声,前天晚上我家客人刚睡下,半夜我们家姑娘就哭着喊着死人了,我们过去一看,人都僵了。天没亮我们家客人就都跑光了,这几日我们这店啊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所以就想请仙师……”她那双丹凤眼一抬便看着谢九竹。


    谢九竹听完也看出来这位姑娘的所求,思索了一会儿,道:“姑娘要是想请我帮贵店除邪祟,我倒是可以帮忙,不过最近我缺了些银两……”


    谢九竹话还没说完,她就连忙应道:“仙师放心!但教小店无恙,给您的报酬只多不少!”


    谢九竹放了心,“烦请姑娘告诉我贵店在何处?”


    “锦瑟街,浣花居。”她福了一礼,“小女姓楚,名唤红袖。”


    谢九竹点头:“谢九竹,明日巳时,我会亲至浣花居。夜色已深,近日城中不太平,姑娘早些回。”


    “仙师榻下何处?我差人送仙师回去。”


    “不劳姑娘。”谢九竹抬手婉拒,“更深露重。”


    ……


    谢九竹回到客栈的时候白日吵架的两帮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回房休息了,还是去往别处了,谢九竹总感觉明日还会再碰见那些人。


    但也不多想,跟店小二要了热水便去更衣沐浴准备休息了。


    累了一天虽没什么收获,但好在有人愿意给他银两除除邪祟,倒也不算什么活都没找到。


    沐浴完谢九竹便躺下,静心竹的香味传入鼻中,不久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谢九竹便起了床,只是门外又传来争吵声,听声音又是昨日那几帮人,谢九竹有些心累地穿上衣服。


    这些人似乎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吵来吵去,想去寻寻原由,结果只是因为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