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浣花居(二)
作品:《缚魂》 谢九竹拿好东西就推门出去,门口的人一路吵到楼下,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个人恩怨,还是宗门恩怨。
他很快就到了浣花居,楚红袖远远就看见了谢九竹,上前迎道:“仙师,坊主和姑娘们都在里边,等着你吩咐。”
谢九竹躬身:“有劳。”
俩人一块进去,浣花居里香味很是独特,装饰也是与普通酒楼差不多,花花草草倒是独具一格。
“坊主,这是谢仙师。”楚红袖佛着衣袖走到一个女人面前道。
女人晃动着头上的钗子,看着谢九竹道:“见过仙师,这几日,便有劳仙师了。”
“无妨,举手之劳。”
“昨日红袖姑娘说前几日死了客人,可否带我去那间房中看看?”谢九竹说。
女人看了眼红袖,红袖点点头,说道:“仙师随我来。”
谢九竹微微颔首,跟着红袖上楼,刚才坊主身边的几个姑娘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你说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莫不是些江湖术士出来骗人吧!”
“不能吧,看着挺正经的啊,不像是骗子。”
“这种事情怎么能看人长得好不好看就认定的,一个个的,都散了,该练舞练舞去,该练琴的练琴去!”坊主开口责怪道。
谢九竹听到了,略有些尴尬,摇了摇头。
到了二楼便闻到一股异味,与方才楼下的香味差异极大。
“出事之后这个就有异味了吗?”谢九竹问道。
红袖点头:“出事之后就有了,坊主拿了好些熏香都盖不住,楼里上上下下也找遍了实在是找不到异味究竟从何而出。”
谢九竹了然,红袖停在一处房门口,她指了指里边,偏过头不再去看,似乎有些害怕,“这间就是了,出事之后除了打扫就再也没人进去,偶尔打扫也是多叫了几个人进去。”
谢九竹看到门口贴了许多符,便摘了其中一张,仔细瞧了瞧,鬼画符,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拿着符向红袖问道:“这符是谁画的?”
红袖思索了一番,如实说道:“是楼里打杂的阿坤找人买的,城中随处可见,我们也知道兴许是骗人用的,所以也当寻个安慰。”
他点点头,准备进去又注意到一旁怯然的红袖,轻声安抚:“红袖姑娘若是害怕可……”
话没说完,只见红袖已经提着裙子往楼下跑了,“辛苦仙师!”
谢九竹呆愣了一瞬。
他推门进去,门上的符纸掉落了几张,入眼便是一张放了花色桌布的圆形木桌,随后就是紧闭的窗户,侧身便看到了一张红色挂帘的床,枕头上还有血迹,谢九竹上前掀开了被子。
除了床尾的血迹,被子,床铺,竟都是干净的,细闻也不难发现屋内的味道极其臭恶可比外边臭多了,但被子上却只有淡淡的皂角香,按理来说事发之后如果屋内已经被清洗打理过一遍,那不可能只洗被褥不洗枕头,可奇就奇怪在枕头上的血迹是未干的,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片的血迹一个时辰便也干得差不多了……
屋内未点灯,窗户紧闭着,再加上那奇怪的味道,谢九竹忽然感觉一阵头晕,心中打了个警铃,连忙用灵力封了自己的嗅觉。
起身准备去打开窗户,砰的一声,门关上了,谢九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竟在一瞬间屋内黑烟四起,屋内彻底看不清了,谢九竹内心狂怒,手中的剑柄开始晃动,腰上的锁灵囊也开始添乱。
“究竟是什么东西,要做也得做得光明磊落些,整天装神弄鬼,不周山的鬼怪都比你厉害。”谢九竹戏谑道。
话音刚落,屋内陈设开始晃动,叮叮当当的,僵持许久除了黑烟和周围奇怪的响动外,再无其他动作。
以往的邪祟这个时候已经跟他打起来了,今日这只倒像是在等什么。
谢九竹抬手摊开掌心,嘴里念着什么,语闭,突然单膝跪地,手掌贴合地面,屋内黑烟乱窜,手心开始发出阵阵白光,不久,谢九竹便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低语,听不清在说什么,他闭眼竖着耳朵,声音开始模糊,变大,越来越多……谢九竹瞬间睁开眼,不像是在说话,也不像低吟。
他慢慢收回手,屋内黑雾渐渐散去,声音沉闷,粗鄙,也听不清,而且像是几百只,甚至可能是几千只前前后后发出声音。
谢九竹算了算时间,他进来这个房间怎么说也有一盏茶的时间,按理来说只要那东西察觉到有人进来就应该随时准备将人杀掉的,刚刚故意刺激它竟也只是摇晃周边的东西。
枕头上的血是今日放的,而且恰好是谢九竹刚好到浣花居的时候放的,进来半天,邪祟不伤人,倒是房间里的一切都诡异至极,其中,必定还有隐情,要么这邪祟太过狡猾,要么就是坊主有所隐瞒。
谢九竹这时也才想起来,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浣花居能知道自己除了杨大娘孙儿身上的邪祟,并不奇怪,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到半天也就传开了,可谢九竹住的客栈离发现杨大娘的地方隔了起码一条街,浣花居是怎么准确地在桥边发现自己的。
除非……本就是算计好的,可谢九竹也不敢妄下定论,费这么大功夫找到自己来除这个邪祟,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着,谢九竹突然想起引魂琐,他盘坐在地上,掏出家伙放在地上,从身上拿出了一纸符,在手指上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引魂琐上,谢九竹把符纸压在底下,突然抬头,对着空气道:“我们不周山的鬼怪,现了形,就得跟我打,输了进我的锁魂囊,赢了,随便吸我的血,抽我的筋。”
“……”
“我这个人在外规矩也一样,我不拿你跟不周山的鬼怪比了,一视同仁,可好?”
“……”
没有任何动静,谢九竹两指轻轻点了点地面,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依旧毫无动静。
行吧,谢九竹耸了耸肩没有再等,双手结印,引魂琐开始震动,再一次,谢九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似乎更大声,更嘈杂了,急切的,悲愤的,绝望的,许多复杂的情绪……谢九竹停了下来。
奇怪,太奇怪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生平第一次在一只邪祟身上感受到了悲愤。
忽然一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可谢九竹觉得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这只邪祟有冤,它在申冤,它在向自己求帮助。
……
许久,浣花居的人看见谢九竹从房中出来,连忙围了上去,不同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怎么样了?”
楚红袖看着谢九竹有些奇怪的表情,小心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九竹扫过眼前的众人,忽然盯着那坊主问道:“浣花居第一次开业是何时?”
老板娘想了想,说:“一个月前,仙师有所不知,浣花居之前是家普通酒楼,我跟我们家这些姑娘都是从昌陵过来的,我花了不少银子才盘下了这栋楼。”
“才开业不久,就遇到这种事。”坊主有些发愁。
“酒楼?那老板娘你可知此前这家酒楼的老板是何人?现居何处?何故把酒楼盘出去?”
谢九竹一连串的追问让老板娘有些恍惚,她上哪知道去,银子给了那人谁知道去了哪。
老板娘有些为难:“这些我便也不知道了,当时我也是着急想把浣花居搬过来卞州城,见他要卖,我也就给了银子。”
“不过我记得原先在酒楼做饭的厨子还在卞州城,原本是想让他继续当我这的伙计,他不肯,提着前老板给的钱就回家去了。”
“老板娘可知那厨子家住何处?姓什么,叫什么?”谢九竹连忙问道。
“住处?”老板娘似乎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老板叫他赵满仓。”
“在城南北街巷子口。”一旁的楚红袖出声道。
“在北街最东头的巷子口,往里走最深的那家就是。”
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楚红袖解释道:“我前些日子在一间堆积杂物的房中看到的,除了掌柜的,其他伙计的兴许都是登记在册的。”
谢九竹礼貌道了谢,准备去找人,楚红袖立马叫住了人,“仙师,那房中……”
谢九竹回头扫了眼楼上,把身上多余的符纸一并递给了她:“房门口多贴几张,剩下的分给里头的各位姑娘,在我回来之前还是少到上边为好。”
“多谢仙师。”楚红袖收好了递来的符纸,点点头道。
转身叫了几个姐妹上楼。
谢九竹看着她们上去,看向坊主,微微颔了颔首,转身便离去。
城南北街巷子口,离这倒是不远,只是这一来一回,就能耽误不少时间。
正想着要怎么过去,就听见不远处的叫卖声:“归寂水——取自九幽之下,合天地灵气!”
归寂水?谢九竹顿时来了兴趣,先把事放着,朝叫卖声走去。
“归寂水——”
叫卖的老板看见谢九竹,停下朝他介绍道:“仙友可要买我这水啊?卞州城可只有我这一家!你到别处啊,啧啧啧,找不到啦!”
谢九竹拿起这绿色小玉瓶,左右瞧了瞧,朝老板问道:“归寂水在这些地方可不常见,老板怎么弄到的?”
见谢九竹识货,摸了摸下巴空无的胡子,笑得神秘:“月照黄泉,白沙幽冥。天下能人义士随处可见,办法多的是,不漏天机。”
谢九竹勾唇,“那这瓶……”
“这瓶老板可否卖给我?”
不知何处响起了聒噪的声音,谢九竹转头便看见一身蓝墨色长衫的人招摇地靠近他,衣服上绘着几只不知是鸟还是何物的东西,衣着瞧着华贵无比,指尖扣着一把乌色玉扇,谢九竹从头到尾只看见此人头上脚上各顶着“倨傲”二字。
装腔作势,目中无人……
谢九竹皱眉看着他:“我先来的。”
他有些不悦,自己这么大个人站在这,方才都要买下了半道让人截胡,现在非常的不爽。
话音刚落,那蓝鸟似乎才注意到一旁的谢九竹,声音虽好听,说出的话却厚颜无耻:“失礼,但是我先看上的,方才这老板一叫卖,我就盯着了。”
谢九竹沉默了,看着眼前的人愣是气得笑了一声,听听这是什么话。
“歪道理,半道截胡。”
谢九竹没理会他,朝老板问道:“多少钱?”
老板清了清嗓,朝谢九竹比了三根手指,一字一句道:“三十两白银。”
“……”
这下谢九竹倒是安静了,三十两,可能把他卖了都没有这个数。
偏偏这时面前这只蓝鸟倒不说话了,还闲情逸致的扇了扇手里的玉扇,老板也盯着谢九竹。
僵持了半秒,谢九竹忽然瞥见这蓝鸟旁边还牵着只马,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他咳了两声:“忽然想起我还有正事要办,这水归你了,仙友可否借我你的马一用?”
蓝鸟闻言,竟一口答应了,“仙友有事相求,在下能帮的倒是不会推辞,可这马是我精心挑了许久的良马,平日极少骑它,恐怕借让我有些为难,不如我将它租于你,半两白银如何?”
谢九竹盯着他的脸,大大的“倨傲”!
半晌,他咬牙:“好!半两就半两。”
说完从钱袋里拿了钱给他,蓝鸟接过钱,笑得人畜无害,还特意把马牵了过来。
“南街柏树旁,沈府,仙友届时到此处归还即可,若日后还有需求,沈某定当竭力相助。”蓝鸟说着,递出块腰牌,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九竹皮笑肉不笑地接过:“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