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浣花居(三)

作品:《缚魂

    谢九竹骑着马,心里非常不痛快地朝城南北街赶去,他这个人小气归小气,但跟不讲礼貌的人更是小气!


    城南这边商铺极少,房屋也比较老旧,很快便找到最东边的巷子口。


    往里走,一路都没有听到居民的声音,大概是搬走了,走了几里,谢九竹停在门敞着的住户前。


    屋里有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黝黑的脸上沾了面粉,手里抬着一个装了十几块馒头的小簸箕。


    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转身的时候才注意到门口的人,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出声问道:“那位公子要买包子还是馒头?”


    谢九竹抬脚进来,环视了一下周围,微笑着看着眼前他:“我不买东西,不请自来,多有叨扰。今日只是想找这位大哥问些事情,不知大哥可否……”


    “事情?”他疑惑道,“你要问什么?”


    “一月前才开业的浣花居,你可知道?如今楼里出了些事情,请我帮忙看看,帮人做事,总得要搞清前因后果是不是。”


    陈满仓一听到浣花居就摆手准备进屋子,“我不知道!有事你找张青山去,我领了工钱就回来了。”


    谢九竹伸手拦住他,“张青山?可是原先酒楼的掌柜?”


    “是,我一直在后厨做菜,其他酒楼里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陈满仓一提到酒楼和张青山神色就不太对,谢九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陈大哥,浣花居如今出了人命,浣花居坊主是几月前才盘下的楼,若我没记错的话先前酒楼生意很好,不可能一声不吭的就果断把酒楼关盘出去。”


    “我只是想知道张青山先前可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陈满仓听到出了人命,脸色开始变得煞白,但依旧咬着牙甩开了谢九竹的手,这次更是毫不客气地看着他,“我说了我不知道!公子若不买东西就请出去!”


    谢九竹扯了扯嘴角,看着那个背影,轻声道:“张青山早就离开卞州城了,一人查不出来浣花居还会请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如今城中修士比比皆是,你说到时候如果被查出来,死的人是张青山,还是你?”


    话音一落,陈满仓的脚步顿住,他握紧拳头,半晌他终于转过身,看着谢九竹,“我说。”


    谢九竹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配件搭在翘着二郎腿的脚上,他看着对面低着头的陈满仓,“张青山究竟是什么人?”


    陈满仓瞧着有些为难,看了看他,又偏头,闭着眼似乎豁出去一般:“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身份,只知道他除了经营那家酒楼外,还开了间药铺。”


    “酒楼原本是他一位朋友的,也就是我的原东家,后来说要回老家走亲戚就把这家酒楼交代给了他。张青山一开始两头跑,白天在药铺晚上来酒楼,东家对我和几个伙计都算不错,以为跟东家是朋友,就差不了多少。”


    “但谁也没想到……”说着,他叹了口气,“后来有一帮人找了上来,说是东家在外边惹的阎王债,当时张青山便说了东家不在,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找。”


    “阎王债?你们东家杀人了?”谢九竹问。


    “不是东家,当时那帮人就拿了块玉佩,问谁见过这块玉佩,我们几个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是东家的东西,但奇怪的是那玉佩早在两三年前便送给张青山了,张青山时常到酒楼里跟东家吃酒,我就瞧见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张青山拿出了一块很相似的玉佩,但跟东家的那块不一样,东家的那块没有鱼尾,而张青山的那块却有,那帮人到底也没抓人。这么一闹,大家伙都认为是东家干的。”


    “但是有天晚上我在后厨忙活完,准备第二天的菜的时候,突然看到杂货间的门半掩着,这时候我也不知道谁会在那,我就去看,”陈满仓说着眼神带着恐惧,他压低了声音,“发现里边的人是张青山,地上摆着两张白纸,上边……上边写着的是那米铺的老板娘和她丈夫的名字,张青山杀的人就是他们!”


    “你可知那玉佩是从何而来的?”


    “事发第二天邻居们就给他们收尸了,在他们家找到的都放家里了。”


    谢九竹也是没想到,不过听着陈满仓的描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白纸,名字,张青山难道用了邪术,浣花居里的邪祟是米铺的夫妻俩?


    “接着说。”谢九竹说。


    陈满仓咽了口口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张青山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把他们的魂魄锁在了坛子里,张青山看到了门口的我,我以为他会杀了我,结果并没有,说会给我足够的钱,叫我不要说出去。”


    “所以你就收了钱,真的帮他瞒了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陈满仓睁大眼睛,看着谢九竹,“我,我后边想去找那天来酒楼的人,但我没找到,我心里实在害怕,想了很就想把钱退回去,可我也找不到张青山。”


    谢九竹站起身看着他:“你们东家是什么时候走的?东家叫什么?张青山把铺子盘出去是什么时候?那帮人来找人又是什么时候?以及那帮人和米铺夫妻是什么关系?”


    “我……”陈满仓被问得不知所措,他看着谢九竹的眼神,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去年三月份东家就没回来了,后来就是张青山管着酒楼,东家没跟我们说过他叫什么,只知道姓孙,铺子是在去年八月盘出去的,大概是四月十一,至于那帮人,我听别人说是那老板娘的小叔子,一年才回来一次,一回来家里就……”陈满仓摇了摇头。


    “多谢,只是你卷入别人的因果,虽未做什么恶事,但最好去放几盏送魂灯,张青山给你的除了工钱,额外的你需送到那小叔子手里。”谢九竹临走前叮嘱了一番。


    谢九竹出来后只觉得这件事掺和了太多东西,一时间让他觉得头疼,原本以为只是普通邪祟作恶,结果这背后牵扯了这么多东西。


    如果浣花居里的东西就是米铺夫妻,可按照陈满仓的说法,张青山已经将夫妻俩的魂魄封在了坛子里,理应不会出来作恶,况且杀他们的人是张青山,他们既然出来了第一个应该是要找张青山啊,而不是一个普通客人。


    刚刚陈满仓说去年三月份东家就已经不在卞州城,而小叔子是四月份带人来找的东家,八月盘出去的店。


    可眼下知道的信息并没有直接联系到事情本身,张青山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什么偏偏在酒楼盘出去后才出的事?张青山既然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栽赃东家?


    况且张青山既然已经想好栽赃东家,又何必把店盘出去自己跑了?


    其中疑点重重,谢九竹也想不明白。


    他走出了巷子,看着眼前的马,又想到那个装得要命的蓝鸟,还要去还马,钱都出了自己不会来牵吗。


    想着又恼又堵地上了马。


    按照蓝鸟给的地址,马停在了一气派的大门前,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两个“沈府”。


    谢九竹把马绳拴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眼前的门,恨不得踹上几脚。


    忽然心中有了主意,但又想起浣花居那边,指着头顶的沈字,“等着吧你。”


    说完转身离去。


    谢九竹回到浣花居,楼下就楚红袖一人,见他回来,笑着迎上去:“怎么样?可有问出什么?”


    谢九竹坐在桌子前,楚红袖也跟着坐在一边,给他倒了杯茶,谢九竹看着推到自己跟前的茶杯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怎么说?”楚红袖追问。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没有立刻回答,朝门外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天黑了。


    谢九竹站起身,“太复杂了,一时间说不清,况且也许其中还有隐情,可否再多给几日?”


    楚红袖笑着,“当然可以,一会儿我便同坊主说说。”


    谢九竹躬身行礼,“我去楼上看看,红袖姑娘早些休息。”


    “仙师请便。”


    谢九竹点头上楼,来到门前,白天交代的她们都照做了,而且谢九竹也不曾感觉里边的东西有波动。


    今夜只能到此为止了,不过,有些人还得去见见。


    谢九竹从浣花居出来并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北街,来到沈府门前,他从后院翻墙进去,院子里花花草草种的极多,谢九竹一边躲着府上的丫鬟男丁,一边找着蓝鸟的房间。


    怪不得在外那么嚣张,家里也大得不行,谢九竹找了许久才看见找到。


    蓝鸟的房间没有关窗,他扒着窗台往里边看,正好看见蓝鸟在床上睡觉。


    谢九竹轻手轻脚的翻进去,他发现蓝鸟的房间倒是挺有格调,房里还种了几盆奕仙兰。


    他左看看桌上的东西,右看看柜子里的玉,啧啧啧,有钱人。


    看了半天谢九竹也没找到能带走的贵重东西。


    最后视线落在了床上睡得正香的人。


    他缓缓靠近,床上的人呼吸很均匀平缓,他半跪在地上,看着这张有几分姿色的脸,谢九竹两指一抬,这张还算比得上他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只王八,还是发着光的王八。


    他忍着笑,忽然就看见白天被截胡的归寂水,又看了看蓝鸟,想着来都来了。


    他伸手把归寂水塞自己怀里。


    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窗边霎时呆愣住了,一只邪祟正盯着他,一人一鬼正对着。


    遭了,忘了归寂水从九幽取的,九幽的东西……都是招同类的。


    手忙脚乱之际,那只邪祟突然朝谢九竹撞了过来,砰的一声谢九竹被撞飞在了地上,巨大声响,床上的人瞬间惊醒。


    看到地上的谢九竹他愣了一瞬,看到旁边还有只奇丑无比的邪祟时蓝鸟瞬间拔剑,谢九竹看着蓝鸟挥剑跟邪祟对打只觉得丢脸极了。


    谢九竹刚才摔疼了屁股,看着一人一鬼打得不可开交,谢九竹才突然发现蓝鸟功夫居然这么好。


    砰——


    下一秒,旁边又多躺了个人。


    “……”


    谢九竹呆了一瞬。


    “看什么,帮忙啊。”蓝鸟咬着牙冲他说道。


    谢九竹也才反应过来,在地上画了道符,拔剑,忽然转头看着蓝鸟:“砍啊。”谢九竹用法术捆着邪祟。


    蓝鸟也是非常可靠,一剑下去邪祟被砍成了两半,黑烟瞬间扩散,谢九竹被呛得不行。


    没一会黑烟散掉之后谢九竹跟蓝鸟俩人面面相觑,谢九竹有些被看得不自在,想捉弄一把人结果闹出这种……


    “仙友半夜跑到我房中想做什么?”蓝鸟开口问他。


    “我……我……”谢九竹“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直接告诉他是来报复的那不得直接被打死吗?


    突然想到刚才的邪祟,有了,谢九竹义正言辞道:“追邪祟,一不小心追到你家了,多有打扰,时辰不早了,你再睡会儿,我就先走了。”


    谢九竹刚想走,蓝鸟忽然出声道:“把归寂水拿来。”


    谢九竹心里被打了一拳,他怎么知道自己拿了归寂水,他转头看着坐在床上露出半个胸肌的人。


    心里打了一番仗,把归寂水掏出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朝床上的人笑了笑,“多有打扰。”


    说完瞬间收了笑脸,面无表情地从窗口翻了出去,谁家好人把归寂水放床头等着邪祟来打啊,不过看到刚才蓝鸟顶着个王八跟妖怪打来打去,不禁有些好笑,瞬间心里的不爽消散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