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次在手记中提到我的朋友有一种邋遢的习惯,他总是将资料文件随意乱放,导致需要的时候寻找总是显得尤其困难。刚打开门,他便开始在堆积如山摇摇欲坠的文件堆中寻找那份“不死药”。若不是我刚巧还记得“不死药”和它的药方存放的位置,不免要在221b内掀起一阵小小的沙尘暴。福尔摩斯从我手中接过“不死药”和其药方,与我一同打量着玻璃瓶内的液体。


    “不死药”的药方与其说是药方,倒不如说是所需的材料。据说它脱胎于炼金术之中,也是炼金术的极致。霍普先生将药方交到我们手中时,只含糊地说它起源于一个湖畔小镇,至于具体位置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福尔摩斯刚拿到药方时对此抱有极大的兴致,而我那拥有天才般大脑的朋友确实根据这份看上去相当离奇的药方制作出了所谓“不死药”,不过在那之后我们都对此丧失了兴趣。我的朋友对炼金术相关一般怀抱着讥讽与不屑一顾的态度,作为化学家,炼金术的理论对他而言是十分可笑的。自那之后,我便将这份它和那份药方以及“血字的研究”案的手记一同封锁在我房间的铁柜之中,若不是福尔摩斯突然提起,关于“不死药“的记忆或许会随着时间逐渐从我的大脑中完全消散。我的朋友仔细地观察着那一看就相当不妙的液体,拔开了木塞,看似要往嘴里倾倒。


    我被福尔摩斯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喊道:“福尔摩斯,你要做什么!”


    我的朋友放下玻璃瓶,微笑着看着我:“当然是亲身实验一下这份‘不死药’的效果了,我亲爱的御琴羽。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能确信它是成功的,并且我并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我断然不可能让我最重要的朋友去尝试这种奇怪又危险的炼金术成果,即便我相信福尔摩斯不会无的放矢。我从福尔摩斯手中抢过玻璃瓶重新锁回了柜子,福尔摩斯似乎也没有再萌生尝试“不死药”的想法,而是将那本沾着血污的书又递还给我。我打开书,书中只是些看上去略微简单的涂鸦,文字并不算多,但意外的我似乎能看懂一些——尤其是其中一页与“不死药”的药方完全相同。我惊讶地看向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深深地吸了口烟斗,只是看着我手中的书,似乎并没有任何解答的想法。我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猎犬模样,拥有人的身体的怪物,而我却觉得猎犬的眼睛和这具身体的身形意外地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我还在思考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楼下便响起了敲门声。我的亲友亚双义玄真站在门口对我们说:“御琴羽,福尔摩斯先生,格雷格森长官请你们去苏格兰场一趟。”


    我向亚双义点了点头。福尔摩斯并没有着急着出发,只是叼着烟斗翻阅刚才还在我手中的那本书。虽然我不知道那本书究竟是什么时候到我朋友手中的,但我能看到福尔摩斯认真的神情。半分钟后福尔摩斯合上了书,先我一步踏出了房间,我急忙跟上。马车上我的朋友一语不发,只是叼着他的烟斗思考。我们就这样安静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苏格兰场的门口。


    那位法官夫人和格雷格森警官在最深处的房间等待我们。那位法官夫人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不少,但仍旧眼神呆滞的抿着嘴一语不发,警员的笔记本平摊在桌面上,却只字全无。格雷格森警官看似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对于我和福尔摩斯的到来,那位警官脸上竟是闪过了几分庆幸的神色。他站起身让开位置,福尔摩斯也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而是拉着我坐在那位女士的面前,将那本书放在桌子上。


    格雷格森警官和亚双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那位夫人缓慢地抬起头,却是在见到这本书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我们都紧张地看着那位可怜的夫人,生怕她再度发出那可以说响彻云霄的尖叫,而福尔摩斯却是变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看来正如我所料。”他转过头看向格雷格森警官和亚双义:“Mr.格雷格森和Mr.亚双义,我需要和她单独谈谈,因此我希望你们能带着所有的警探暂时离开这个房间。以及在我们谈完之前,也请不要让任何警探接近。”


    格雷格森警官皱着眉头看着福尔摩斯:“这不符合规定,福尔摩斯。”


    而我的朋友只是那么看着他,如此僵持几分钟后,最后格雷格森警官愤怒地啃了一口炸鱼薯条,挥了挥手驱散了所有的警官关上了门。我本欲和警官们一起离开,福尔摩斯却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不解。我重新坐回了我的搭档的身边,法官夫人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她那还有些呆滞的面容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福尔摩斯面不改色地拿着烟斗吸了一口:“Mrs.柯尔里奇*,不,Mrs.范德布姆*,我想您对这本笔记应当是熟悉的。”


    柯尔里奇夫人盯着桌上的书,对着我们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她终于开了口,尽管声音还有些嘶哑:“您很敏锐,侦探先生。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知道我过去的姓氏的。”


    我的朋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柯尔里奇夫人似乎终于从那场噩梦中走出,眼神也不再空洞无神。法官夫人露出了她多年来智慧的一面:“侦探先生,有什么想问的请您尽情问吧,我不会再逃避……我亲爱的丈夫的……死亡。”


    最后一个字让她的声音再度哽咽了起来,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我将我的手帕递给她。我的朋友看着我,变换了坐姿:“您昨天见到那名凶手了,对吗?”


    柯尔里奇夫人看着我们,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她抓紧她的裙子。我没有想到案件竟有如此大的进展,忍不住抓着我的笔记本坐直了身子。我朋友的表情却并没有明朗起来,他继续问道:“说起来我很好奇,柯尔里奇夫人,您和您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到这间别墅呢?”


    “是为了会面,侦探先生。您知道的,有些会面是不能在明面上的。”柯尔里奇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当时买下这间别墅也是由于这个原因,管家和女仆睡过后,我们便一同悄悄地到起居室等待。我们等了很久,我实在等得有些乏了,因此我的丈夫便让我回楼上睡了。若是我能预料到……”


    我不免为这位可怜的女士而感到难过。我的朋友吸了一口烟斗,柯尔里奇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与我的丈夫一同坐在沙发上等待时还相当困乏,但一旦躺到床上,那份疲惫反倒是烟消云散,我出乎意料的清醒了起来。但既然已经上了楼,我也断没有再下去的打算了。我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着,却如何都睡不安稳,仿佛冥冥之中在发生着什么事。我不记得我睡了多久,总之在某个惊醒的瞬间,我决定下楼看看。”


    “就是这样,您看见了凶手是吗?”我先我朋友一步发问。


    “我见到了猎犬,先生们,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所见到的那一幕……血红的一片,那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啊!我本该尖叫,呼喊,可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的气力也完全被抽干,剧烈的恐慌填充了我的身体。”柯尔里奇夫人沉浸于她的回忆之中,双手剧烈地颤动着,让一位可怜的女士再次回忆那地狱般的场景是如此残忍的事,我几乎不忍直视。而柯尔里奇夫人继续着她的回忆:“我无法将其视为一场噩梦,即便是噩梦也不会如此残忍。我已经无法记起那过后发生了什么……当我从房间之中醒来时还以为那是一场噩梦,直至……”


    情感之上我十分愿意相信这位可怜的夫人,我实在不认为那样痛彻心扉的苦楚只是一场演技,但若是从理智上而言,就连我也能从中捕捉到一些矛盾。我看向我的朋友,他却一言不发,意外地听得很是认真,在柯尔里奇夫人结束发言后还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接着问道:“那时候有光亮吗?”


    “我点了蜡烛,会客厅……有着微弱的光。”


    “你是在哪里看到那一幕的?”


    “台阶,侦探先生,当时会客厅的大门半开着,从台阶上便能看见里边的场景。”


    “那时候除了‘猎犬’和血,其他还有什么?”


    “抱歉,我实在是没能注意到,那时的我只有恐慌,我至今仍没能回忆起那时发生了什么。“


    “说到底,您和您的丈夫所要会见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被唾手可得的凶手信息所迷惑的我直至此时才终于察觉到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他们所会面的那个人嫌疑是最大的,这点毋庸置疑。我看到福尔摩斯投来的目光,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来。但柯尔里奇夫人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让我亲爱的丈夫决定赴约的是一封信件,其中的落款是‘你的学生’,我想你们可以从房间书桌下第三个上锁的柜子找到它。我的丈夫有着成百上千的学生,我完全无法将他们尽数记住。我将信件翻来覆去读过好几遍,也未曾察觉出蛛丝马迹,我之所以决定与我的丈夫一同会面,也是出于这份好奇之心。大抵只有我的丈夫完全知晓赴约的究竟是哪位学生。”


    信息就这样再次中断,我几乎难以克制我的失望之情。福尔摩斯握住了我的手,才让我重新恢复了平静。他对着柯尔里奇夫人,问出了一个令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所看到的‘猎犬’,与不死药有关吗?”


    而出乎我预料的,柯尔里奇夫人在短暂的沉默后,轻轻点了点头。


    说实话,即便在六年前亲自同福尔摩斯一同解决《血字的研究》一案,见证过所谓的不死药,作为法医的我也完全不会相信不死药这种匪夷所思的所谓炼金术产物,但我同样相信我的朋友不会无故询问这个问题,于此我勾起了对不死药的进一步好奇。在那过后我们同柯尔里奇夫人的会面就算是结束了,除去得到一条“凶手与‘不死药’相关”外毫无收获。格雷格森先生和亚双义等在门口,我代替我的朋友讲述了除去“不死药”外的一切在柯尔里奇夫人处获知的信息。格雷格森先生皱着眉头啃咬着炸鱼薯条,亚双义在听后也在思索着什么。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我撑开伞,与福尔摩斯一同行走在雨中。我忍不住询问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关于这起案件,你有什么想法吗?”


    “亲爱的御琴羽,如果是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我确实是有一些想法,但说实话或许略有些荒谬。”


    “是关于‘不死药’的吗,福尔摩斯?”


    “正如你说的那样,亲爱的御琴羽。那样的伤口绝不可能由人来造成,乃至小型的凶兽都无法做到。而最大嫌疑的大型兽类,即便是被人完全抱在怀中——当然这也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别墅门口留下的所有足迹深度都论证了这一点。就算是在这个假设的前提下,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在任何角落留下任何足迹,即便是被犯人事后处理擦去,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一点在我初次听到你的汇报中就有所疑问。那么大型兽类究竟是怎么样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呢?”


    “况且亲爱的御琴羽,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会客厅可以称得上整洁,可以说摆放有序。可以佐证这一点的,是女仆,管家,和柯尔里奇夫人的证词,寂静到所有人都没有听见任何声响的夜晚,这是凶手也无法伪装的事实。然而有大型兽类出没的场景,无论如何也一定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毕竟大型兽类的存在也需要空间,再训练有素的动物,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细化的动作。”


    福尔摩斯所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是这起案件中的疑点。而福尔摩斯吸了一口烟斗:“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假设。但那太过天方夜谭,我准备着抛弃那个诡异的假设,直至我见到了你递给我的那本笔记。亲爱的御琴羽,关于所谓的‘不死药’,存在着一个你并不知晓的事实。那是杰弗逊·霍普将不死药药方交于我后告知我的秘密,使我觉得震惊和不可思议的事实。”


    我想起了在霍普先生将药方交予福尔摩斯后,确实有一段霍普先生和福尔摩斯的单独谈话。我跟随着福尔摩斯的思路去思考:“难道是可以将动物隐形?”


    “不,亲爱的御琴羽,并非你想象得那样。”福尔摩斯摇了摇头:“服用了不死药并侥幸存活下的人,可以在动物与人的形态中自由切换。杰弗逊·霍普在单独谈话中向我展示的,便是他切换出的,动物形态的模样。”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福尔摩斯的推论紧随其后传入了我的耳中:“那个凶手,或许就是服用了不死药后,切换为动物形态的人。”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在这个推论下思考,却又合理得可怕。我努力找回我的声音:“那么福尔摩斯,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我。而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徒步走回了贝克街221b。在收起雨伞时,我见到窗外飞过的翠绿色飞鸟,那是在伦敦不常见的鸟类。而在过后房东太太拿着一封信件撬开了福尔摩斯的房门:“福尔摩斯先生,御琴羽先生,有一封你们的信件。”


    那是很普通的信封,上面书写着福尔摩斯和我的名字,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封信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我谢过房东太太,福尔摩斯则拆开了信封,倒出一张单薄的却贵重的羊皮纸,上面书写着像广告般的话语。


    正面:


    Dear Mr.Holmes and Mr.MIkotoba:


    Wee to Rusty Lake!(欢迎来到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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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adise Island(天堂岛)


    ·Hotel(旅馆)


    ·The Mill(磨坊)


    ·The Theatre(剧院)


    ·The cave(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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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PAST IS NEVER DEAD,IT IS NOT EVEN PAST.(过去从未逝去,甚至从未过去)


    反面:


    Rusty L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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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ntal Health & Fishing(精神健康及钓鱼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