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怀疑你的翡翠王国贵族身份。】神农鞭冷静分析道。


    迈耶与夏佐最熟络的日子，是在船上的时候，再有就是大地之灵学院开学初期。自从找到导师，有无穷无尽的学习任务压着，两人之间的来往渐渐少了，单独会面的次数更是掰手指就能数得出来。


    【长袖善舞之人，通常也擅长察言观色。你想想，你在他面前漏了多少不属于翡翠王国的东西？】


    偶尔的中文口头禅、奇特的爱好、整个东珊瑚岛（第三章）找不到第二家的农业知识……


    夏佐越回忆，越是头皮发麻，似是习惯性嘴硬，似是安慰自己：“都是些碎片式的东西，惊鸿一瞥……”慌乱之中，连成语都不知所云。


    【管窥蠡测，不须多么完备的证据，足够证明你有异常。】


    【你有异常，学院有检测，种种手段都让你趟过去了，那么，自然就能得出你上面有人的结论。】


    夏佐脑海中适时地闪过“我上面有人”的幽默剧情片段，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一颗心越发向下坠沉。


    越担心越没个头绪，最后，夏佐两手一摊，开摆：“怀疑就怀疑吧，仅凭臆测是没办法剖开我的脑子，看看我有几碗金手指的。”


    “靠你了神农鞭，给力点儿，别丢份！”


    堂堂先天灵宝、传承道器，总不能被下位中位巫师堪破伪装吧？


    【沉寂一段时间？在成为巫师之前，不要再暴露修真界的知识手段于巫师眼前了。】


    神农鞭对夏佐这个专业农学生传承者，满意度极高，只一样不好：这小子总憋不住人前显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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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药剂学大课，熟悉的导师，熟悉的笨拙的小伙伴。


    觑个药剂熬制完毕的空当，夏佐将休息日里的那场争执，挑拣一番隐去关于埃利斯的部分，悄声告诉了莎伦。


    莎伦正用一块金属丝织成的清洁布，用力揩抹着浅口圆盘里的顽固附着物品。她手中不停，满不在乎地点头：“我知道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接着，她半开玩笑道：“或许，他不是不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带给他帮助的朋友。只不过，面对你这样既有天资又努力的同期，压力超过了他承负的上限。”


    “你曾经劝说过他不要因为杂事而分心，以成为巫师为第一要务？他向我抱怨过这些。”


    在莎伦看来，迈耶固然是好赖不分识人不明，可是夏佐自己也有一些认知上的错误——他对身边的朋友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很明显的，他只希望与你维持较为原始的私谊关系。而你呢，却单方面地认为，在追寻真理的道路上他也能和你一起走。”


    莎伦这番话稍微有些拗口，夏佐可以领会她的意思。


    修真文化中有财、侣、法、地的说法，“侣”并不是感情伴侣，而是道侣，即在修行过程中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着共同的志向、携手向同一个目标努力，才能够相处愉快。


    夏佐自科技社会而来，神秘侧的一切都让他沉醉、向往，他当然可以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门心思追求真理、追求大道。


    而迈耶则不然，他抱着“拥有更好的生活”的目的踏上巫师的道路，陡然踏入陌生的领域，却发现巫师的生活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艰难崎岖、处处催磨。


    往日里一以贯之的生活方式成为了他的精神寄托，交际往来是一种抱团取暖的方式，他不愿也不能承认这一切对巫师之路来说都是无用功，故而遭到夏佐戳破的时候，他恼羞成怒怒不可遏。


    总结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神农鞭并不完全赞同莎伦的评价：【起初，他也奋进努力过。】


    【濡其尾，无攸利，不续终也。】


    夏佐在心里翻个白眼：“说人话？”


    【知易行难，能够行之有终，难上加难。】


    确实，夏佐心中一凛，他有神农鞭傍身，将修炼进度数据化，能够看到进度条时时刻刻增加。日拱一卒的可视化激励机制，带给人无与伦比的愉悦感和成就感。


    纷杂的念头一下子冷静沉淀了下来，想了想，夏佐直截了当地询问莎伦：“那么你呢？看到我的时候，你会觉得有压力吗？”


    莎伦笑嘻嘻道：“那当然啦！你是三等学徒新生的时候，我是一等学徒；你是二等学徒，我是一等学徒；现在你已经是一等学徒了，我还是一等学徒，你一年功夫追平了我六、七年的进度，我能不压力大吗？”


    “嘿嘿。”夏佐送上一个清澈而礼貌的微笑。


    莎伦当然不是认真的，哈维家族并不是每一代都能诞生具有巫师资质的孩子，有资质也不代表能够进入大地之灵学院，生于斯长于斯的莎伦，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羡慕嫉妒的情绪全是徒劳无功，她只能靠自己。


    卷！卷不死就往死里卷！不然她凭什么十来岁就能进入学院，被三环巫师带在身边？


    要知道，她与哈维导师之间的血缘关系及其稀薄，就好像站在地灵港口往海里扔一只鸡，则宣称请整个海族喝汤似的，除却同一个姓氏，别无其它关联。


    她其实是想告诉夏佐，不要因此消沉。追寻真理之路，道阻且长，切勿因为路旁一朵开败了的花而伤心流连。


    夏佐定定注视她几秒钟，抿着唇，小幅度点了点头。十五岁少年的侧颊好像凝固的雪酪，淡淡一层近乎透明的细小绒毛越发衬得他皮肤嫩白，他的鼻梁高挺，睫毛投下细碎阴影，光线穿过他薄薄的耳廓，映出粉色的血管。


    一时教莎伦看得呆住了。


    莎伦·哈维！你要争气！区区男色而已……年轻的近战女巫在脑海里握拳做着心理建设。


    她决定转移注意力：“可以为我演示一遍配药过程吗？”


    今天的药剂课，教授的是一种在低阶药剂中被广泛使用的基础中和剂，配比与火候控制并不复杂，重难点在于材料的处理。


    可以？为我？还吗？


    夏佐只觉得小伙伴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好兄弟，客气啥？


    难道真的是被我的学霸之光震住了？不会吧……


    心里转过诸般漫无边际的念头，半点不影响他手头的动作。


    夏佐先取来带玻璃盖的铜质精细天平，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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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布细细擦拭过托盘，精确称量三克坦波拉草——百草图鉴上的名称是小蓟——粉末。


    “称小剂量药材，最好使用这种精细天平，能够称量到克重的小数点后两位。材料均匀地放在托盘中心，第一次宁愿少取一些，后面一点一点往上加。”


    再拿过一只普通形状的天平，左右双托盘配砝码，随意敲下几块蓝纹气泡岩，取用的分量比标准教程上规定的多出一成有余。


    “为什么？”莎伦不懂就问。


    夏佐指着桌面上散碎的石块，耐心解释道：“你看，这份材料的蓝色海浪纹路有些稀疏，应该还没有达到10年份。所以我多取一些，以防药效不足。”


    “那又为什么多出百分之十几呢？怎么确定余量就是这么多？”


    “不确定啊，估算嘛，次级药剂而已，哪儿用得着精准到分毫不差？”


    莎伦无语凝噎，你的估算我的估算好像不一样。


    不，她根本不会在意材料是否达到了年份效力标准，发下来是什么就用什么，教程上注明多少就取用多少，根本不会做估算的步骤。


    夏佐讶道：“那教程上还说了，根据实际条件酌情增减……”选择性看书是吧？


    “下一步下一步，处理净水苔！”


    净水苔的处理方式，夏佐也在标准教程外增加了一些小巧思。


    半干燥的成片苔藓质地柔韧，像薄薄的毡布，夏佐抄起一柄尖头小剪子，修理掉边缘一线发枯的部分，又挑拣着除去苔布上的黑点与杂质，这才平铺加热烘干。


    “……”


    手背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莎伦掏出纸笔，记录下这个不在书本上的处理步骤：枯败部分颜色较浅、发灰，必须剪去，黑点挖出，镊子挑出砂土杂质。


    夏佐扫过她潦草的笔迹，勉强辨认出内容，补充道：“还有，烘烤的时候用最小火力。”


    “等等！”莎伦耳朵一动，警觉道：“开小火——这不是你教我做饭的方法吗？”


    夏佐颇为笃定地点点头：“没错，新手当然用小火。制药剂如烹小鲜，道理都是相通的。”


    莎伦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小伙伴：这家伙挺喜欢一本正经逗别人乐子，不过，这次应该不是，正经上课呢！


    将烘干的苔藓片对折两次，置于石质研钵中，手腕保持稳定，匀速研磨，加入三克小蓟，搅拌均匀，完成后得到一小撮闪着微光的蓝色粉末。


    “好了，材料就是这么些个材料。要加的水用净化术再处理一下，免费发的瓶装纯水可不一定有多纯净。”


    夏佐拿出一个中号钵盂，将蓝色粉末与岩石碎块一同放入，加纯化水浸没，静置约5分钟，揉捏摔打之后得到一团黏土状的药泥。


    莎伦再次擦汗，她的药泥颜色不均，还不住地掉屑，那些灰尘碎屑牢牢地黏在容器的边边角角，用上钢丝布才能刷下来。


    虽然药剂尚未制作完毕，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完成了课堂的教学目标。


    基础中和剂的最后一道流程是月相，药泥平铺在银质容器底部，均匀地沐浴红色下弦月的光芒，不需要多做人工，它自己会慢慢化成透明的凝胶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