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在阴云的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周屿卿从阳台接完电话，推门进来。


    徐璇漫的动作保持着不变，还是坐在宵宝床边，静静地看着她酣睡的样子。


    时不时轻轻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他察觉到她的情绪，眸光微动，走过去轻轻蹲在她身边，“她都睡着好久了。”


    徐璇漫侧过头，他才看清她泛红的眼眶，眼里的泪水在打转。


    周屿卿知道她在为今早的事情自责，微微撑起身子，单手将她轻柔托起，拥入怀中。


    他又顺手拉上宵宝的帘子，抱着她坐在床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在为早上的事情难过？”他掌心拍着她的背。


    “嗯。”徐璇漫闷闷地出声。


    “你呀，这只是受点小伤。”他安慰着。


    “你不怪我吗？”徐璇漫不敢抬头看他。


    今早她发觉周屿卿有点不悦，不知道是不是是因为宵宝的受伤。


    她一直不敢问他，自己憋在了心里。


    “我为什么要怪你？”周屿卿不解。


    “因为是我让宵宝受了伤。”


    周屿卿听到她的理由，失笑，“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喜欢胡思乱想。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是她的妈妈，你辛辛苦苦生了她，比起我，你给她的爱更多，你怎么会让她受伤。你不能这么想，是她自己不小心受了伤，不怪任何人。”


    “可是……”徐璇漫垂眸，捏着手指。


    周屿卿把她的手指一一分开，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裹着她的手，“宝宝成长本就多坎坷，磕磕绊绊难以避免。你无须自责。


    让她摔一下长长记性，以后也能更小心，走路多加留意。”


    “你早上不开心了。”徐璇漫撅着嘴说。


    周屿卿无奈又带着宠溺地笑了笑，“我生气的是她不听话，不让我涂药。这样挣扎，你的肉体和心都会疼。”


    徐璇漫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又多想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能发生在她身上。”


    “老婆，她总会长大的，总会有自己的想法的。我们早晚要学会放手。”周屿卿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开导。


    --


    翌日，周家老宅。


    周屿卿脚步轻缓地跨过老宅那道木制门槛。


    他的目光未作停留，径直转向通往后院的门，忽觉老爷子不在这里。


    “老爷子呢？”他看着低头不吭声的管家。


    “老先生他……”管家支支吾吾。


    周屿卿原本平静的目光骤然冷了几分，眉峰微蹙，“什么时候进的医院？”


    “知道周彻先生被抓的当晚，晕了过去。”


    周屿卿扫了一圈屋里候着的人，“今天我不来，你们是不是打算替老爷子一直瞒着我？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人眼神闪躲，眼前的人气场太过于强大，管家更是憋着一口气。


    面前之人的身上实在太有老爷子当年的风范了，一句话就能把人堵死。


    ……


    舟行医院。


    来人身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短袖，衣料贴合且完美。


    步伐稳而不缓地行走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里，肩线挺拔得没半分松弛。


    门推开的瞬间，他目光落在病床上，恰好撞进老人的眼里。


    不过几日未见，老人原本还很精神的眉眼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皮肤松弛地贴在骨头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周屿卿的眼眸闪了闪。


    “来了。”离开老宅，前往医院的时候管家已经给他打了电话告知。


    他知道瞒不住，这个孙子迟早会知道。


    “您一直在隐瞒病情。”周屿卿在来的路上联系了他的医生，医生在周屿卿的施压下交代了所有事情。


    周屿卿有些自责，这几个月老爷子的体检报告他有过目，只不过医生听从老爷子的吩咐给他的结果都是一切如常，就没有多问。


    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在欺骗他。


    周逸徨强颜欢笑，“阿卿，我老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久了拖下去对我来说反倒是折磨。”


    “你会怪我把他送进去吗？”他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是因为他第一次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之人。


    “不会，你不必自责。”周逸徨轻咳了两声。


    “我叫医生。”


    “不用。”周逸徨喊住了他往外走的脚步。


    周屿卿回头看着他。


    “我一生有过两任太太。我的第一任太太，生下你父亲之后，我们离婚了。她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所以我很欣赏你母亲，她不爱周晏，但她为了你和阿谦选择留在这个家里。我给过她很多离婚的机会，她都不要。


    就算她和周晏结束了，周家到最后都是你和阿谦的。


    我的第二任太太，是我自己找的。我的父母不同意，觉得她的身份配不上我，她没有正式的名分，还是生下了周彻和周娴。


    生下周娴两年后她离世了，我把两个孩子接回了周家。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把对他们母亲的亏欠弥补在他们身上。


    周彻做了很多错事，我选择了原谅他，替他求情。


    这次，我是真的无力回天了。这么多条人命，他应受到惩罚。


    周娴很爱付客丰，我知道这个女婿的德性，为了女儿，我一次次拿钱填补他公司的窟窿，拿钱堵住媒体的嘴。


    有时候，我也在想，等我离开以后，她怎么办？谁来护着我的女儿。”


    他苍老的眼神久久望着周屿卿。


    周屿卿垂眸，沉默着。


    周逸徨眼神飘向窗外，又慢慢开口，“你说要娶璇漫的时候，给我的理由是家族联姻。阿卿，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如此渴望我答应你一件事。


    自那以后，我知道了，哪是什么家族联姻？周家当时在华都的地步，何须千里迢迢一个圣金药业来与我们合作？


    你父亲的母亲，你的母亲，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你与徐家老夫妇二人私下谈了什么，但我知道，璇漫不是联姻的工具。


    徐家老夫妇那是在把他们最爱的孙女交给你，因为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你确实做得很好，这么多年来，你从没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爷爷看见你们每一次回家的变化，内心都很开心。这么多年，你的努力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