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菜市上的铺子基本都关了，林青禾这时候开门做生意，想必最先引来的就是四处游荡肆虐的流民。


    但李二牛壮着胆子把门打开，却一个流民也没见着。


    他惊讶道：“是咱们的板子不够显眼吗？”


    他昨日临时弄了个木板子，上头“供应皮蛋粥菜粥”几个大字是林青禾亲手写的。


    说完他还走过去，伸出手臂比了比，然后又走远了些，觉得大小正合适啊，东家的字也写的清楚，不像他家瓦片书本里的那么复杂，好像省略了一些比划，更容易记一些，大多数客人认一遍就知道了。


    月儿嫌屋里暗淡，拿着纸笔出来，刚巧看见这一幕。


    “二牛哥，你做什么呢？”


    李二牛赶紧道：“月儿姑娘，咱这板子是不是小了些？”


    月儿看了一眼，疑惑道：“不小啊，挺显眼的。”


    可不显眼么，街上萧条成啥样了，就他们林记还有动静。


    李二牛更纳闷了，“那为啥那些个流民都没来？”


    蔡冬妹过来刚巧听见这一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没好气道：“流民不来还不好？瞧瞧咱家铺子叫那些人砸的。”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先前觉得蔡记铺面小，应该不咋起眼，便没加固，结果转头就叫那些饿疯了的流民给砸了。


    好在铺子里的东西都搬到林记来了，损失不算大。


    李二牛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嘴笨，一时说不清了。


    还是林青禾出来解释了一句，“昨晚在守备营听说他们今早要开仓放粮，流民应该全过去了，顾不上咱们这儿了。”


    他又对李二牛说：“二牛哥，昨晚和你说的雇人的事，你尽早去办。”


    虽说得了李把总一句话，但到底还是自己有人更保险些。


    李二牛点点头，趁着这会儿还安生赶紧去了。


    流民都集中到了守备营那儿去，离着菜市这边挺远，好些躲藏在家里的人都试探着出来了。


    这些人也就比流民稍稍好一点，有个容身之地而已，照样缺粮缺菜缺水，所以一个个看起来都面色青黑，瘦的皮包骨。


    林记如此显眼，自然大家都如飞蛾扑火似的奔着来了。


    这些人暂时还做不出和流民一样抢砸的动作，但看着林记门口那两盆粥的眼神也冒着幽幽的绿光，看的蔡冬妹和叶柳枝两人手都哆嗦。


    隔壁酱菜店的王姓店主也出来了，他领着两个儿子站在最前头，大声道：“咱们可不是那帮光脚的流民，做事前想想清楚啊。”


    有几个已经伸出脚的人便退了回去。


    王店主从叶柳枝手里接过竹勺，笑眯眯道：“叶大姐，交给我吧，我在这儿他们不敢乱来。”


    叶柳枝点点头，两家平日里交好，王店主的媳妇儿最近还跟着她学女红呢，所以她也不和人客气。


    王店主的两个儿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拿着工具一左一右护法似的站在边上也挺能唬人的。


    于是胆子最大的那些人也都暂且歇了心思。


    王店主扫视一圈，笑嘻嘻道：“这就对了嘛，人家林老板心善，把家里的存粮拿出来卖，瞧瞧……”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一碗稀粥出来，“这碗粥有盐有菜，菜还是今早摘下的鲜菜，卖个五十文不稀奇吧，但人家林老板偏偏只卖十文，如何？”


    所有人都一愣，十文？摸着良心讲，确实不贵，一点都不贵。


    就是以前，这么一碗粥也能卖上四五文的。


    王店主又打了一碗皮蛋粥，“这个是皮蛋粥，皮蛋是林记的存货，吃一点少一点，想要的赶快啊，十二文一碗……不知道皮蛋是啥，那你就别买了，买那个菜粥吧。”


    说完他就赶紧对他媳妇儿道：“他娘，带钱了不，咱们一人先来一碗这个皮蛋粥。”


    但他的粥并没喝成，因为话刚说完他就被人围住了，而且围的死死的，动一下都很困难。


    要不是瓦片和铁蛋两个挤在里头收钱帮他挡了挡，他都要喘不上气了。


    两盆粥眨眼间就没了，林青禾及时补了新的。


    就这么卖了一上午，围着的人非但没少，还越来越多了。


    眼看着场面要乱起来，李二牛带着十几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及时赶过来了。


    他跑的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先带人去见东家，直接指挥着他们去帮忙。


    有了这十几个汉子镇着，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王店主一身衣裳早被汗湿透了，嗓子也喊哑了，整个人有气无力，狼狈的不行。


    “来来来，交给你们了，我回去歇歇。”


    李二牛做主把他留了下来，叫他去里头擦洗一下。


    王店主知道林青禾弄到了水权，也没跟他客气，点点头就进去了。


    等今日的菜全部用完，林青禾便宣布今日的粥卖完了，想买的明日起早来，然后便收拾东西把铺子门关了。


    多了十几个高大的汉子，铺子里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这些汉子个个都忙的一头汗，但谁也不敢擦一下，只紧张地看着林青禾。


    李二牛低声道：“东家，他们都是镇远镖局的人，眼下河道不通，水路断了，陆路又都是流民和匪盗，他们镖局便没了生意，听说我要找人，一下子全来了，说只要管口饭就成。”


    方才他们干活儿的时候林青禾都看在眼里，的确很是尽心尽力，而且武力值也够。


    对面领头的吴老三以为他在犹豫，当即恨不得跪下来求他，“林老板，你就把我们留下吧，我们兄弟都是常年走南闯北的，胆子大，敢拼命，只要你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啥事儿都能替你干。”


    林青禾笑了一下，“那就都留下吧，你安排一下，明日分几个弟兄随我去疏通河道。”


    吴老三愣了一下，“当，当真都留下？”


    他们可是十六个兄弟呢。


    李二牛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铺子里没有多余的床铺了，我把桌椅拼拼，你们委屈些，暂时在大堂里睡下，不够的隔壁也能睡，没问题吧？”


    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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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赶紧摇头，“没问题没问题，睡茅厕都成。”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李二牛：“那你们先回去拿些衣裳来，安置好了就可以用饭了。”


    一听用饭，吴老三十六人立刻迫不及待地走了。


    等他们回来，后厨饭食也备好了。


    林青禾从来不克扣员工，饭菜都是管够的，吴老三那些人都被那两大桶饭吓了一跳。


    原先来的路上他还交代弟兄们要少吃些，免得叫人家嫌，现在一看，好像也不用了。


    李二牛笑道：“吃饱了好干活儿，就是千万别浪费，眼下粮食可金贵着呢。”


    这话哪还用他说，吴老三他们都饿了多少日了，哪里舍得浪费一粒米？


    不光饭管够，菜也新鲜好吃，吴老三捡块干辣椒都能吃下小半碗饭下去。


    吃饱喝足，十几个高大的汉子立刻转悠着到处找活儿干，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再拿抹布到处抹一遍，柴火劈好拾掇好，再瞧瞧门窗有什么可以加固的……


    常年在外走镖的汉子不光胆子大，心也细，根本不用人指点就能把活儿干的极漂亮。


    林青禾觉得挺赚的。


    傍晚的时候他带着几个人去了一趟玉液居，有了粮食街上的流民明显少了些，气氛也不如先前那么紧张了。


    一到玉液居就得了一个好消息，那两个铜匠把东西做出来了。


    林青禾很高兴地奖励了他们一口袋粮食，然后把两人留下了，防止以后蒸馏器出问题找不着人。


    两个铜匠比他还高兴，原先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


    除了铜制的这些器具以外，林青禾又让丁五准备了一些木桶和陶罐，确认材料都配备齐全后，他就让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月儿给他帮忙。


    两人先把门窗都打开，保证通风，毕竟酒精蒸汽非常易燃易爆，必须小心再小心。


    检查好各处没有危险因素以后，林青禾便动手开始在灶台上安置蒸馏锅，要保证平稳，不容易倾倒。


    锅盖需要密封，密封材料也都是酒坊里现成的，拿面粉和水还有熟石灰混合就行了。


    锅盖的出口连接做好的管子，前低后高，管子另一端连接盘管式的冷凝器，用木桶装点冷水，将冷凝器浸没进去，为之散热。


    最后是接酒的陶罐，就放在出酒口下方。


    安装好以后，林青禾在蒸馏锅里加了点水，一边加热一边观察，直到确认所有接口处都没有任何蒸汽泄漏，他才松下一口气来。


    密封是蒸馏的关键，不能马虎。


    为了让结果更精准，林青禾还在出酒管上加了一根温度计，就是先前那根琉璃管做的，同样密封固定。


    温度计已经调试好了，用冰水混合物定好了0度，用沸水定好了100度，中间均匀划分就可以了。


    这种手工做的温度计肯定做不到百分百精准，但只要能提供参考就可以了。


    弄好这一切，林青禾和月儿坐下歇了一会儿，然后正式开始蒸酒。